徐迟似乎听到他说话,绀紫色的嘴唇张了张,又赌气地闭上了。
周岐勾了勾唇角,有气无力地想,他家娇娇都昏迷了,气性还是这么大。
窗外一片荒芜单调的苍白,就好像神明创造世界之后把这块土地彻底遗忘了一样。
阳光照进这一隅,徐迟苍白的下颌上多了条金色光带,沉静的睫毛也染上碎光,美得恍若油画。
周岐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倏地扭头看向窗外。
“克里斯汀,这辆列车的名字叫什么来着?”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来了这么一句。
第一次被叫对全名的克里斯汀一时间竟有点受宠若惊,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还没回答:“日不落列车,这名字怎么了吗?”
“日不落。”周岐把这三个字缓慢咀嚼了一遍,又问,“列车开了这么久,天上的太阳好像一直没移动?”
“是的。”任思缈安顿好姜聿,走过来,“看太阳的方位,这个关卡的时间一直停在下午三点左右。”
“左右?”周岐皱起眉,“能不能更j-i,ng确一点?”
“我试试。”任思缈顺手捞过姜聿的机枪,枪托往地上一戳,阳光把枪杆子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三点四十。”任思缈定定地看了会儿,最终做出判断,“前后误差不过五分钟。”
“好,那就三点四十。”周岐拍板,“克里斯汀,你站到车厢中央去。”
克里斯汀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周岐的意思,她估算了车长车宽,以十分严谨的研究课题的态度择定了中央一点,站过去,然后以手臂j-i,ng确指出三点四十的方向。
众人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
直线的尽头,立着从始至终以标准舞蹈站姿站立着的芭蕾舞者。
所有人仿佛这才想起这号人,脸色俱是一变。
这位芭蕾舞女的存在感可谓低到了尘埃里,她一直就站在那儿,站在破损的钢琴旁边,没挪过位子,也一动不动,宛如一具静止的雕塑。
而走进了细看,她确实也不是真人,而是一个造型逼真的机器人。
任思缈和克里斯汀围着芭蕾舞机器人转了不知多少圈,全身上下更不知里里外外摸了几回,只差拿放大镜来数头发丝儿了,愣是什么也没找到。
“岐哥,我觉得咱的路子可能还是走岔了。”任思缈摊手,“没什么发现。”
“是吗?”周岐眨了眨眼睛,“我也是猜的,中不中随缘。”
人们眼中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又迅速熄灭了。
“等等。”克里斯汀蹲在芭蕾舞女的脚边,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那双踮起的脚,问,“跳芭蕾的,脚跟是不是一直就这么悬空着?”
“谁受得了一直踮着脚?”任思缈随口答,“这只不过是芭蕾舞中最常见的姿势而已。”
“哦,这样啊。”克里斯汀摸着下巴点头。
“不对。”周岐布满血丝的眼珠突地转向这边,“我印象中,从我看见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双脚就一直是踮着的,就没落下来过。”
“没落下来过,日不落,哎,你们说,会不会是……”克里斯汀盯着芭蕾舞女的脚沉吟。
没等她沉吟完,任思缈扑上去就扒了舞女脚上那双白色的丝绸舞鞋。
一双洁净的脚于是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所有人都看见,它的右脚脚后跟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按钮。
“这是,干什么用的?”为了观察小按钮,任思缈整个人几乎趴在地面,整个人充满了学术气息,“开关吗?一按它就跳舞?”
周岐嘶了一声:“是不是,按下去就知道了。”
“万一不是呢?”任思缈竖起纤细的食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又缩回手,“我不太敢。”
这时,那些早就被神经痛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通关者崩溃了,哭喊道:“任医生你就按吧。是死是活也给我们一个解脱,无论如何,总比现在这样子好上千倍万倍。”
“是啊,按吧按吧。”
“快发发善心吧”
人们纷纷朝她投来乞求的目光。
“好吧,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任思缈一咬牙一闭眼,嘟地按下那粒小小的按钮。
下一秒,车厢上方伸出无数细长的黑色管道,密密麻麻有如枪口。
完了。
任思缈心中咯噔一声。
“沙沙沙。”
但四下里并没有想起处决的枪声,代替的是疑似喷气的动静。
任思缈一点点睁眼,眼前满是淡黄色的轻盈的水雾。
她扩张胸膛深呼吸,吸进一点,闻到药水苦涩的气味。
“色黄,味苦,性凉。”一旁,克里斯汀喃喃出声,“任女士,是孙勰提示中的血清。”
“血清?”任思缈有点愣。
“是的,是血尸血清!。”克里斯汀欣喜地惊叫起来,“谁能想到,它竟然是雾状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