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在出云,倒是不足以有性命之忧,鲛人在陆上实力不如水中,就算被找上,她也能从容逃脱,只是这日复一日,不知何时是个头,让她无比煎熬。却又不好一走了之,虽然陆临没有和她定下任何契约,只道此次欠她一个人情,她便是甩手离开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可且不论陆临的人情有多贵重,一旦他出了什么意外,姜昭确信钟明烛迟早会找上自己,哪怕藏到天涯海角。光是想到那番光景,她就忍不住打寒颤。
是以就算无聊到极致,她还是留了下来,每天都盼望着陆临能破水而出,或者面前会飞来一只青鸾,然而陆临再也没有出现,青鸾也始终没有到来。
“唉,你若是死了,还请显个灵,给我个痛快。”她抬脚踢了踢水面,然后仰起头,对着那轮弯月长长叹了一口气。
月光洒入水中,在表层水波中染上梦幻似的光,却稍纵即逝,至深处,便一点痕迹不留,只有无尽的暗,在陆上,哪怕是再黑的夜晚,都有一线微弱的光芒,或来自星月,或来自人间灯火,而海底深处却是半点光都没有,偶尔有忽闪忽灭的磷火,也像是落入大海的砂砾,瞬息就不见了。
毗邻离瞀山的是一片据说有万里深的海沟,据说那里潜伏了无数海怪,便是鲛人也不敢贸然前往,海沟底部,形形色色的骨骸堆成了山,大多为鱼类贝壳,还有一些诡奇的骨架,应是死去的海怪,还有几艘沉船以及零星属于人类的骨片,那些船被风浪击沉,未见天日,最后飘落到了此处。
柔软的水草自最底部的沙地里生出,将一切落入此间之物都缠住,看似柔软无力却韧性十足不可挣脱,海沟最深处,无数水草缠绕于一处,似巨大的堡垒,数条长长的影子绕着那些水草,身上生有黑白相交的条状花纹,却是几条海蛇,俱长十余丈,约有合抱粗,显然已化妖,它们口中吐着信子,虎视眈眈盯着那团水草,像在审视唾手可得的猎物。
突然,那团水草猛地晃动起来,间隙中隐隐透出青紫色的电光,下一瞬,那光芒就利剑般自水草中s,he出,霎时将那座巨大的堡垒绞得四分五裂,几条海蛇避之不及,与水草一样,被那青雷斩为数段,仅存的那条见势不妙,打了个转就想逃跑,却被悄无声息飞来的一支箭钉穿头颅,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
纷纷扬扬的碎片在水中四下散开,一些随着水流飘远,一些则缓缓落下,一个身影随着散落的水草一起踩在沙地上,手一扬,c-h-a在海蛇头上的那支箭便化作一道电光收入他臂上的链鞭中,那正是陆临。
他的脸色看起来不算好,以往咄咄逼人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缭绕不散的疲累,海中的一切都与陆上截然不同,他已记不清自己斩杀了多少海妖,落入了多少陷阱,面上虽不显颓色,实则已伤痕累累。
“就是这里了。”他轻声道,在这暗无天日、危机四伏的水底,连他都忍不住不时自言自语,用以驱散那散发着不祥的静谧。随后,他张开手,一柄长戟出现手中,他审视着足下柔软蓬松的沙地,稍加休息后,便朝着沙地将长戟刺了下去。
砂层很厚,数丈的长戟全部没入其中后,仍在不断往下,片刻后,陆临听到一声脆响,清晰短促,像是玉石碰撞,紧接着,便是震天的轰鸣声,他足下的沙地在剧烈的震动中飞快地往下陷去,这已是海沟的最深处,可下方却仍有一片深渊。
那是属于鲛人的宝库。
据若耶族中一个老人说,离瞀山之畔的海沟深达万里,最深处封印着鲛族宝库,存有无数宝藏,其中不乏传承自上古的神器。鲛族自南溟迁徙至东海,自离瞀山至归墟的鲛人本都为一族,不过几次纷争后,割裂为大大小小几个部族,若耶那族于归墟守护八荒镜,而海底宝库的钥匙则被离瞀山下那支鲛人继承,那是一支战戟,曾是鲲鹏的武器,被供奉于祠堂中。
数年前,陆临和钟明烛一起到归墟打探五色石的下落,却无功而返,钟明烛担心长离,是以结束和族长的交谈后就离开了,他则多留了片刻,将八荒镜物归原主,在离开前,他无意中听到海中宝库一事,本想叫回钟明烛,可一想到对方眼中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失望,便打消了主意,转而孤身来到离瞀山。
这里的鲛人相比若耶那族更为凶狠好斗,几次冲突后,陆临终于探明战戟所在,然而水中毕竟是鲛人的地盘,纵然是他也没有孤身强夺的能力。那时扶风林已被无数修士围住,竹茂林和百里宁卿不但要与众多修士周旋,还要帮长离炼药,他寻不到帮手,便想到了森罗殿的潜行术。
得到战戟后,他便依照八荒镜探得的方位,潜入了海底,在上一次与若耶一同前往归墟途中,他便对海中危机有所了解,然而纵使做好了万全准备,一旦陷入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等待他的便是无数不可预料。
如今终于抵达八荒镜指向处,沉稳如他也不禁感到庆幸。
看着因下坠而出现漩涡的沙地,他收回战戟,深吸一口气,便跃入漩涡中,在飞快落下的沙中,他努力稳住身形,丝毫不敢松懈,直至察觉下方透来的微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瞬,隐约有歌声飘入耳中,缥缥缈缈好似云烟难以捉摸,却又带着温柔的气息,令人不知不觉放下戒备。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不再是冰冷的海底深处,而是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