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儿子的手抓住了顾氏这块跳板,而且料定没有人会说出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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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御一路开车将顾梓楠载到墓园。两人立在顾禹城的碑前,四下昏暗,遍地淡色的草尖和突兀黑石,偶尔一只鸟飞过,叫得戚戚的,令人背上发寒。
“你们的房子明天就要被拍抵出去,抓紧做准备吧。”贾御低声说,看着墓碑上顾禹城的照片,忽然口舌发干——一个活到中年的男人,就这么死了,轻而易举的。
顾梓楠想笑,却笑不出来。顾禹城给他们编织了一个巨大的、震慑人心的奢华梦境,等织网的人走了,只留下勾连着蛛丝的破洞烂户和幽幽坟冢、填不满的金钱与yù_wàng。
贾御看了眼他的神色,淡声说:“我不瞒你,你爸的那些脏钱,我也吞了一部分。”他跟了顾禹城这些年,早已不再是初入社会的愣头青,若不从中捞些利,怕是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好在顾禹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对他这些小动作并不怎么上心。
“你可以跟着我。”贾御直视着对方凶恶的眼神,掏出一根细烟叼在嘴里,“看在你爸供我读完大学的份上。”
顾梓楠晲着自己亲爹的小情人,想笑,但只发出了一个轻轻的爆破音。
“顾禹城死了,你想c,ao控我?”顾梓楠偏了偏头,“你就是顾禹城一个玩物,不感激涕零,还妄图只手遮天?”
贾御看着比他矮一头的少年,他眼里那深深的鄙夷让他也莫名冒起邪火。
他伸出手攥着顾梓楠的肩膀,弯下腰来逼近他,没点燃的烟直戳在顾梓楠脸上。贾御眼里闪着寒凉的的光,嘶声道:“你爸是供我读了大学,可他把我当人么?我就是他的驴、他的马、他的狗。他想骑便骑,想用便用······”恨意翻涌,贾御眼底染了浓重的红色,手几乎要捏碎顾梓楠的肩骨。
顾梓楠吃痛,用力挣脱,这些日子的悲痛和疲倦在他肺腑里腾腾燃烧,烫得他一声怒吼,将贾御扑倒在地。贾御叼的烟掉了,两人滚在地上厮打,恨不得把对方抽皮拔骨,简直像两只野兽。间道上一时扬起凤尾森森、尘土细细。
顾梓楠虽然比同龄人壮实,终究不如比他大了近十岁的成年男人,最后被贾御摁着手骑在身上。他们在顾禹城墓碑前大闹一场,都还喘着粗气,一时间谁都没说话,静谧的墓园里只能听见不远处山上杜鹃泣血般的啼鸣。
顾梓楠忽然挣扎起来。贾御手一松,他就把胳膊遮到眼上。
“你说对了,”顾梓楠声音听起来很平稳,却隐隐发颤,“顾禹城自己都不拿自己当人。”
贾御骑在他身上,能感到他浑身都微微颤抖,知道顾梓楠是哭了。心下微微一叹,终究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虽然平时总冷着脸,胸腔里不还是一颗会疼的人r_ou_心么。
他从顾梓楠身上翻下去,坐在地上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又在顾禹城墓碑上摁灭了。
“你可真他/妈是个老混蛋啊。”他声音嘶哑地冲四四方方照片里的男人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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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漆黑的夜里渐渐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车窗上,泛起温柔的轻响。
两个人灰尘仆仆地坐在车里,过了很久,顾梓楠慢慢启唇说:“我跟你。”
他一无所有。在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面前,顾梓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上天最好的恩赐是选择,可是大多数时候他发牌,人只有玩的份。他自己已经濒临死局,宁愿赌一赌。
贾御扭头看坐在副驾驶上的少年,对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面车灯照亮的路,s-his-hi的额发被捋到脑后,鼻梁高挺,看起来成熟不少。
“好,”贾御一笑,发动车子,“不过明天你还得去参加庭审。”
顾梓楠闭了眼睛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贾御开车来接他时,哑然失笑:“你把头发剪了?”
顾梓楠原本扎成小髻垂在颈后的长发消失了,直接剃成了利落的寸头,配着原本的浓眉高鼻,平添几分凶煞。他用手摸了一下扎人的头发,点点头,钻进了车里。
从此以后,他也不用长福气了。福薄命薄,他顾梓楠都认了。只是奶奶舍不得,特意留了一缕包起来。
去法院的路上,顾梓楠撑着下颚,看着窗外碌碌的人们和流动的车辆,忽然想起任洲。自从任婕提交证据立案开始,任洲就消失了,早出晚归,把他躲得彻彻底底。其实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借任洲八百个胆子,也不见得他敢偷了u盘交给任婕。
但终究和他脱不了干系。
顾梓楠轻轻阖眼。傻子,他心想,估计内疚得不得了吧。
他还未成年,法院不允许媒体进入,摄像机和手机也一律没收。庭审过程中,顾梓楠代替他那个已经躺在土里的爹,麻木地站在被告席上,听着任婕一项项列明顾禹城谎报的贷款用途。
法庭的灯光明亮到刺眼,邻居十年,他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任婕。
她的眼尾也有一颗小痣,和任洲一样。
她也是浅浅的双眼皮,眨眼的时候会有一道小褶子,和任洲一样。
她的脖子也细长白皙,和任洲一样。
任婕发言结束,忽然感觉芒刺在背。她扭头一看,那个寸头的高个少年正堂而皇之地打量着她,那目光深沉平静,却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