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什么呢,人这不是来上班了嘛。”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说。
“顾哥!”贺兆站起来,“哎你怎么才来啊,大家都说你要辞职,吓死人了!”
“我是要辞职了。”顾铭愣了愣,说。
“啊?”贺兆大喊了一声。
公共工作间顿时就吵吵闹闹的,贺兆最急:“为啥辞职?你在这儿不干得好好的吗?”
顾铭以前是没料想过,拾光的同事竟然对他还挺有感情,一时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幸好孙远方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吵什么呢你们,现在是工作时间。”孙远方手里还端着水壶,“顾铭是到更好的地方寻求更好的发展,你们该好好祝贺人家的。”
孙远方作为上司的威严还是在的,外间一时间还是安静了不少,但没法理解的声音还在。
顾铭回到工作间去,将属于自己的东西简要做了收拾,最后默默环视了工作间一周。
跟来的时候差别不大,估计很快就会分配给新来的人使用。再说他一个做杂项的,单独占这么大个工作间确实不大合理。
顾铭一直都没什么感觉,到了这个时候才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这样就三个月过去了啊。
三个月找了份新工作,写了一首歌,喜欢上了一个人。
顾铭没待太久,拖个小箱子出去,孙远方人还在公共工作间待着,同事全都挺安静。
“来一下。”孙远方朝他招个手,转身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
顾铭跟过去,将箱子放在了门边上。
孙远方办公室还是老样子,飘着股茶叶香,实际案上这会儿也还放着刚洗好的茶壶。
“孙哥,”顾铭主动开口,“这些天很感谢你的照顾。”
“哎哟你怎么还这么客套呢,”孙远方烧水沏茶,“这都应该的。”
顾铭坐下,孙远方没再说话,只慢悠悠给茶叶过了两道水,倒进玻璃壶里。
“尝尝,好茶。”孙远方给他推过来一小杯,“唉不过你这年龄可能喝不惯,这茶回甘。”
孙远方茶具都是一套玻璃透明的,特别显茶色。
付堰家做茶,顾铭实际从小到大喝过不少也看过不少,但因为兴趣无多,也就是懂个大概。
顾铭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小口,这是生普,入口确实挺涩。
“怎样?特别好吧。”孙远方顾自乐呵,给顾铭杯里添了新的。
“挺好。”顾铭说,还是没懂孙远方喊他来的用意。
起先他以为进门以后,孙远方肯定会问他为什么辞职、辞职以后准备做什么,结果只是面对面坐着静静喝茶。
“我现在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说,这工作确实不是非你不可,但有的事情,全天下只有你能做。”孙远方笑了笑。
“您还记得呢。”顾铭到这儿也笑了笑。
虽然这话即便放到现在,顾铭也是大体认同的,但当时说这话完全是因为一腔豪气。
“当然记得,我以前哪儿见过你这么个性的啊。”孙远方这回哈哈笑了起来。
顾铭没说话,茶多喝了两杯以后也就习惯了,确实有隐隐的甘甜留下来。
“老实说,你辞职这事儿,我知道以后跟他们是一样震惊的。”孙远方说,“我们震惊,是因为在我们眼里,你只有继续留在拾光干下去,才是人生的最佳选择。”
“嗯,但决定是我做的。”顾铭说。
虽然听上去确实莽撞,但顾铭从来不是个喜欢为做过的决定而后悔的人。
“是啊,决定是你做的。”孙远方再给他添茶,“这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最佳选择,大家都走的路自然有它合理的点在,但走别的路不一定就是错误。”
顾铭听了,觉得还挺意外的。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似乎总在走“别的路”,每一步都有路过的人特震惊地看着。
好好的家业不继承,好好的大学念一半不念了,好好的潇洒挥霍日子不过。
这个人怕不是,非疯即傻。
“你离开拾光以后打算做什么,孙哥虽然好奇,但也不问了。”孙远方很从容地说,“事在人为,希望你能做——只有你能做到的事儿。”
“谢谢孙哥。”顾铭很真诚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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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拾光回来,一切算尘埃落定,顾铭花一天时间收拾好东西,把住的房子退了。
买的直飞航班,顾铭已经四年没飞过这么长的线路了,十二个小时下来整个人四肢都是僵硬的。
起飞是正午,到的时候正好是当地时间傍晚,落地玻璃窗外漫天红霞。
四年没来了,感觉有点儿像到了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全是人,各种颜色的衣服各种颜色的脑袋,混杂着五花八门的香水味儿。
顾铭推着箱子顺着出机场的人流走,四处找周喻的身影。
他专门戴眼镜了,结果一眼就看见个举得高高的小白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