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完全不晓得,此刻蹲在自己跟前的叔叔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只乖巧地冲男人点头,收下了对方以后还会来看自己的承诺。
吴志昕心中无比晦涩,目光贪婪地在儿子脸上流连了好一会儿,他才佯装无事地起身告辞。
他一走,冬冬就伸长了短胳膊短腿,爬到程观宁的病床上,“妈妈”、“妈妈”地黏着她。
小家伙平时并没有这么黏人,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被吓坏了,所以才会在回到亲人身边之后,时时刻刻都不想和亲人分开。
要是搁在程观宁身体健康的情况下,程关肯定由着他黏小丫头。可眼下,小丫头还伤着呢,小家伙就算再如何懂事,也难免会一不留神碰着她的伤口,这就不太合适了。
如此思忖着,程关坐到床沿上,一把将小冬冬抱到自个儿的大腿上,在他不解的注目下,提醒他说:“冬冬乖,叔叔知道你想妈妈了。但是,妈妈受伤了,等妈妈好些了,再让她陪你玩,好不好?”
此言一出,小家伙当场一愣:对哦!他居然忘记了,妈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肯定是身体不舒服了呀!
年仅五岁的孩子立马急了,看向程观宁的大眼睛里都泛出了泪花:“妈妈妈妈,你要不要紧呀?哪里受伤了,我帮你呼呼!”
程观宁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妈妈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已,休息一阵就好了。”
“那,那你快点休息,快点休息,我不吵你了!”小家伙说着,笨手笨脚地要给妈妈盖被子。
程观宁心里暖烘烘的:她的孩子——这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
为了不让小家伙担心,欣慰不已的女孩这就从善如流地躺了下去,由着他小心翼翼地替自己盖好了薄被。
“妈妈,你要快点睡觉哦。我和程叔叔在这里陪着你。”
听儿子有板有眼地嘱咐着,程观宁眉眼柔和,轻轻应下一声之后,太就合上了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觉醒来,发现程关和冬冬正互相依偎在一旁的沙发上,闭着眼呼呼大睡。大的那个一手揽着后者的小身子,小的那个呢,一只小手紧紧抓着前者的衣襟。一大一小相依相偎,一个保护着对方,另一个则依赖着对方,这温馨而美好的画面,看得人心头热乎乎的。
程观宁想,实际上,自己的内心深处,是渴望着一个像这样的小家庭的。
曾几何时的固执与坚持,终究是瓦解了。
她输了。
程观宁暗自好笑。
既然输了,那便认输吧。
第二天,她联系上了许正严,希望能约对方尽快见个面。不过,她并未想到,对方当天夜里就出现在了她的病房里。
对于这个意图娶小丫头为妻的男人,程关是打算严防死守的,奈何人家似乎是有正事要谈,而且十有八|九还是跟他有关的正事——考虑到这一点,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冬冬回避了。
偌大的房间里,许正严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仿佛半躺在床上的,压根就不是尚与自己有着婚约的女人,而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事情会好办一些?
将他淡然的神情看在眼里,程观宁主动开口,先问及了许皓然的情况,得知少年业已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诚心诚意地跟男人道了歉。
“对不起,许皓然是被我牵连的,我向你们道歉。”
“无妨。”
许正严说完这两个字,就没了下文。
屋子里的氛围一时陷入了尴尬。当然,尴尬的必然只有程观宁一人。毕竟,不管从哪件事上来说,她都是或都将是理亏的一方。因此,她的内心十分愧疚。可是,纵使再如何愧疚,该说的话,她也一句不能落下。
“其实,我今天请你来,一方面,是想问问许皓然好不好,另一方面,也是想告诉你……很抱歉,我不能跟你结婚了。”
话音落下,却没能在男人的心湖激起半点涟漪。许正严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仿佛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件事。
“你跟程关在一起了?”片刻,他面无表情地发问,目视病榻上的姑娘略不自在地眨了眨眼。
“还没有。”她实话实说,“不过,我想跟他在一起。”
想要跟一个人共度一生——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类似的念头,却没想今时此日,她竟如此平静地把这一想法化作了语言。
是啊,是他程关给了她希望,给了她勇气,她想试一试,试着冲破禁锢了她近二十年的枷锁,试着像普通人一样,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而这一刻,她自发地向许正严坦白,便是她勇敢迈出的第一步。
说实话,程观宁对许正严这个人一点也不了解。所以,她是真的猜不准,听完她这番话,他会给出什么样的回应。
程观宁难免有些紧张,毕竟,是她有愧在先——明明答应了许正严,如今又要反悔。
她不晓得自己能给他什么补偿,不过,她已经想好了,但凡是她办得到的,她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他做事——如果……他需要的话。
是啊,他是那样一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人物,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恐怕帮不上他什么忙吧?
如此一思,她还真感到有些焦灼。
所幸对方只沉默了几秒钟,就面不改色地给出了回应:“我知道了。”
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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