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狱时的柔弱样,心里称奇,但也真的不敢在此时动手,便抽出手,指着她,义正言辞的喝道:“施雪菲,你逃出大狱,也是死罪,案子已定,你以为到京城就能翻了吗?”
施雪菲表情凝重,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缓缓走了过去。
“八碟,一碗,全是京城名菜,吃上这么一顿,少说五六两银子,毛禄你一个小旗,月俸不过7石米,一年下来,不过二十多两银子,只怕刚才那几个名菜,一下子吃了你三个月的钱。”施雪菲话锋一转,“说你没有在我的案子上贪钱,鬼才信。”
众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锦衣卫要是依靠那些朝廷给的几石米度日,只怕早就生事了。
而且在诏狱这种地方,守着犯人,便吃犯人,已经暗事明做的。
在外侦察缉拿的捕快,更是要用钱银打发线人,风餐露宿千里奔走,吃喝拉撒处处要花钱,拨下的办案银子,自然得捞点。
等到案子了结,上面下来的嘉奖银钱,又可以再揩点油水,七七八八扫拢在一堆,比起那7石米,不知道要多出多少。
所以做小役的日子清苦,但爬到了有品阶的位置,好处自然就多了。
而毛禄虽是锦衣卫之中品级里最不上台面的从七品,可大小也是官了,他听到这些更是无所谓,反而是旁边的杨荣在她耳边细声低语道:“施姑娘,说这些做什么?还不求他放你一马,少在牢里受些罪,待我们纪大人查清此案后,还你清白。”
杨荣说这些,也是无奈,本意是让施雪菲带着银子,找一个没有人认得她的地方,隐姓埋名的活下去。
可她死活不肯走,说是走了,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还说一堆他听不懂的词,大约是她的出现纯属意外,离开京城就是个死,还不如留下搏一下。
施雪菲自然明白,这是警告她,天下无官不贪,说这些等于自讨没趣。
她却继续道:“我没说要继续回牢里去,我要呆在外面,为自己洗清冤屈。”
纪元彬拈着簪子的手微微一颤,他这才用正眼细细打量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女。
怎么如此眼熟?他暗忖。
“不行,你的罪已定,只等秋后问斩。”毛禄心里盘算着,大不了得罪了纪元彬,可他也是有后台的,不会真被罚没钱财充军的,真要走到那一步,他也只能认了。
“谁说罪定了,就只能等死。”
说话间,施雪菲遥遥看向纪元彬,身上的伤口提醒她再回诏狱,只会有一个结局,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艰难着挪动脚步,一瘸一拐的走到纪元彬跟前。
开口时,她特意回身望一眼杨荣,道“这位是杨荣大哥,口中的纪大人吧。”
杨荣连点头,“正是。”
“纪大人,民女施雪菲,有私事要办,请您回避。”
闻言,纪元彬眸色如常。
众人都大气不出。
施雪菲见众人不动,她又走近两步,对斜倚在窗边的纪元彬,低声下气道:“纪大人,我接下来要说的事,要是让外人知道,足以诛九族,你跟你的弟兄还要听吗?”
纪元彬冷冷瞥她一眼,伸手过来,施雪菲以为他扇她巴掌,低头缩脖的让向一边,却见他单手将牡丹花盆从窗沿上挪到了旁边的矮几上,同时带上了大打四开的窗户。
顿时,房间暗了不少。
随后,杨荣、杨士奇、曹丁三人忽然人影一闪,全都退向了门口。
不过弹指一挥间,房内只余下了三人。
施雪菲有些意外,纪元彬不过搬了盆花,那些手下就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是自己这点小心思,他也早已猜出个七八分。
但见纪元彬泰然坐在窗边的八仙椅上,把玩着手中的金簪,完全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侧目向毛禄道:“毛大人,可记得今天的日子?”
毛禄掐指道:“七月十五。”
施雪菲:“给我十日,我定能自证清白。”
毛禄摇头:“你区区一介女流,能成什么事?怎么的要当捕快吗?还是听话回牢里,我等不会再为难你,好好等着上路吧。”
“我若偏不呢?”
“你这么心急……”毛禄冲施雪菲坏笑两声:“要不,我看在纪大人的面子上,有心帮你一回,你从这里走,出城自生自灭去如何?”
施雪菲身子晃了两下,冷笑:“只要我走出这道门,只怕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就横死在京城的大街上,罪犯逃逸,格杀勿论。”
毛禄见她通晓大明律法,出口就能点中要害之处,之前想暗算,现在想诱她出逃,两样心思全让她看得透透的,不由得心中越发的慌起来。
施雪菲将背在身后的布包慢慢拎到毛禄面前,手颠了一把,里面的金属哗哗作响,看着沉甸甸的,她慢慢放在桌上,解开布包的系扣,从里面捡出一块银子抛向了空中。
不偏不倚,银子落在毛禄的怀里。
“一锭银买我一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