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因着这个缘故,京中不少人家都将家中养着的戏子一一遣散,譬如沈家、林家这般颇讲究的人家便连戏班子也不肯往家里请了。
宝钗书写停当便使唤人将帖子一一送出去,晚间传了信儿回来,并没有哪个说不来的。既如此,便吩咐厨下和在院子里当差的下人将物事预备好,提前弄些绿豆薄荷之类的凉糕,单等着各家太太姑娘们上门赴宴。
等到了正日子,一早儿凤姐就带了惜春探春和湘云一块儿过来。她自己拉扯着闺女儿子在离王夫人不远的地方弄了个宅子消停住着,如今气色看着竟比前几年在贾府中时还好了几分。紧接着来的事宝琴和岫烟。没过半个时辰,迎春也来了,再往后是李纨的两个妹妹,黛玉来得最晚。
这人一齐,出了门子的自然而然聚在一处说些家长里短,尚在闺中的也凑着说些诗词文字,叽叽咕咕倒也热闹,处了一会子便不再生疏,仍旧好似当初住在一处玩笑时那般。宝钗坐在一旁抱着肚子笑看她们互相说笑打趣,聊着聊着便又三五成群分了开来,最打眼的莫过凑在窗户下头挤着的湘云和黛玉。要说这两个人吧,互相挤兑出火气的时候那是针尖对麦芒,一句饶人的都没有,好起来又总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就爱黏在一起。凤姐看着宝琴和岫烟带了李家姐妹站在廊下逗弄偷偷往下觑的鸟雀,贾家三位小姐在院子里兜了一圈,慢慢转回来寻宝钗说话。
宝钗仍是坐在靠门边儿的软椅上,只笑看迎春把探春、惜春带了过来,莺儿在后头殷勤服侍着上茶上点心,待色色齐备后福了福身便退下去。迎春知晓这是宝钗在与自己作势,感激之余红了眼圈便拉着探春坐下攥着妹妹的手咧了咧嘴道:“今儿这一趟,为的乃是你的婚事。原本我打定主意是要瞒着你,最后让大姑奶奶劝了一番劝住了。回去后我自己也想了想,还是得和你说句实话。”说着又去看了看惜春,这才将南安王府里头的小算盘和盘托出,说完后压低声音继续:“这事儿其实也不能说是冲着贾家来的,京中去年倒了的大小勋贵人家数不胜数,谁家还没个拿不出手的姑娘了?只不过这里头干系重大,不管是谁,凭她再好的人才相貌,趟进这滩浑水里就是两边得不着好,命数也就到了头了。我只怕你,家里不好,又一贯有股子胆气,旁人轻轻一骗便闭眼冲进去。”
到了紧要关头选错路子的人总比选对的人多,不然那选对的人也就不叫旁的羡慕传颂了。探春如今的处境只能用个“难”字形容——亲妈早些年实在是太能作了,一尺水能叫她翻出一丈的浪来。作来作去却又不曾讨着半点好处,连个二等丫鬟豆干指着鼻子往脸上骂。混到如今没叫正房娘子提脚卖了都得仰赖神佛保佑。眼下贾家已经彻底完了,她也不再是一等国公夫人的孙女,论到天上不过犯官之女,满京城里谁会把这样的姑娘放在眼里?嫡母进来越发将手中钱财攥得紧,不知甚么时候逼急了就将自己卖出去换钱。此种情境之中,若有人忽的过来与她说还能叫她过上原先国公府里的日子,甚至还能更进一步,她怕是等不急人家话音落了就得满口子答应。
然而如今二姐姐满面愁容将此间风险掰开揉碎了一点一点讲给她听,脑子里那股不管不顾就想往前冲的火气慢慢儿就熄了。探春坐在秀墩儿上砸么一番,末了叹口气道:“二姐姐的心意我懂,只现在家里这般光景,莫说我乐不乐意。单看太太的意思,还是想叫我走大姐姐的路。哪怕和亲呢,至少面上有光,说不得还能与宝玉留条后路。”说着黯然片刻,侧眼睛看看湘云还和黛玉腻在一块,这才扭过来小声道:“别看她今儿和早几年无甚区别,就是这样才不对劲。宝玉在家里见天念叨姐姐妹妹,要么就是晴雯金钏碧痕麝月那几个,没一刻消停,两人早就闹了不止几场。后来抄家发还女眷嫁妆,她不知怎地请了史侯爷来做主,如今已是连住都不与宝玉住在一个屋了。若不是史家不许她回,只怕早早和离了去。”
说罢宝钗并迎春都轻抽了一口气,扭头便去看湘云。这一细看才看出不一样,探春身上衣服显是去年前年的旧衣,偏湘云身上仍是簇簇新的缎子配了上好首饰,这么样折腾也不知王夫人能容她几天。只怕她黏着黛玉也别有用意,谁叫这屋子里就林县主身份最高呢。
几个人一同扭头过去,就是个傻子也能觉出不对,湘云果然转过这边来看,两方对上眼睛,瞬息之后各自错开,宝钗摇摇头:“这是寒了心了。此乃宝玉的不对,既然成了家便是大人,以往小时候混闹耍子的事儿就不该再提在嘴边。甚姐姐妹妹的,他只当还是大家都住在大观园里呢,只忘了人都是要长大的。现在咱们都长大了,偏他还留在小时候不挪窝,可又有谁会总站在路上等他。史大妹妹……将来还有得熬。”这日子还未到山穷水尽之地,宝玉自然能在家中赖上一天是一天,等真掉进泥坑中,他才是头一个熬不住的。如今谁都不能对湘云伸手,一伸手就平白还得多养活个大男人,不是自找麻烦?
迎春头一个端起茶盏抿水,放下瓷器的手都是抖的,甜白瓷的小盏在矮几上“咯”了一声。惜春瞥了下嘴冷笑道:“自己的心还操不完,少管旁人。横竖她自己心里有谱,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