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婆婆,下头没有姑子,只一个哥儿日日围着姑娘转;其二,沈家规矩严。出门时候他们家老爷子交代了,说是四十无子方才允男丁纳妾,平日房中亦无丫头通房,姑娘去了没有糟心事;其三,姑娘一过门儿便可当家作主,家下事任其裁度,再无二话,这腰杆子就比旁人要硬,多少新媳妇想都不敢想哩;其四,”说到这里,那媒人笑眯眼睛往前凑了凑小声与薛太太道:“第四,那沈家哥儿真真是对大姑娘掏心掏肺,如今再没这么好的人家,贵府意下如何呢?”
这一通处处点在薛太太心尖上最痒的地方,一边听一边喜得直点头,连带絮萦坐在一旁听了也替大姑子打心眼儿里高兴。待媒人话音落下,薛太太就笑着喊丫鬟塞了个荷包与官媒人:“知道你手里牵的线都是极好的,如今少不得再劳烦一回。且叫那沈家哥儿挑好日子上门来,总归不会拿了笤帚疙瘩打出去。”媒人得了准话也高兴,又有赏赐的荷包拿,乐得不辨东西,福了福便退出去。
第二日媒人又往沈家去,这回跑的就更快了,前后一个时辰沈家那头就命下人去寻京里最好的阴阳先生算日子,媒人传话回来叫薛太太极是满意。沈家怕夜长梦多想要先紧着把名分定下,薛家这边恰好也是这么想,两家一拍即合,便定了六月初三行纳彩之礼。
如今还在五月里,薛太太一高兴,赏了家下银子又叫统统新做夏衫出来。天气越来越往热里走,又吩咐往杨家沈家一般无二的送了窖冰过去,生怕亲家们有甚好歹。宝钗这段时日窝在家里还如往常一般,三不五时换班儿喊了掌柜们进来责问家下生意,或盘点账本,或核销账目,除了少往正院去外再没什么异常,好似不是她自己要嫁人一般。薛蟠见了妹子如此,少不得小心翼翼偷偷去问她,若是只为了安慰母亲家人,再不必勉强自己嫁人,家里总少不了她一个院子一碗饭。
宝钗听哥哥吭哧吭哧好半天才把话说全乎,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上辈子哥哥薛蟠浑浑噩噩了一辈子,到头来终究连叫谁坑了去都不知道,亦分不清里外亲疏,乃至后来为妇人辖制彻底如同烂泥一般。现下再一看,除了有点子呆气简直不敢相信这原是同一个人,少不得缓了声音笑着对他道:“哥哥多虑了,若是不愿意一开始便不会点头应下,现下忙碌只是赶着早早要把铺子账目交割清楚。他日我出了门子也好利利索索与嫂子接手,总不能要她两眼一抹黑的受了那些下面人欺负。”薛蟠听了大喜,照原样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与妹子作揖谢她:“我替你嫂子谢你哩,也好叫母亲省些心,只是辛苦我妹子了。”宝钗只笑着拍了拍面前案上放着的算盘对哥哥道:“那你少不得与我打一幅新算盘,这旧的忒不济事,架子都有些散了。”
薛蟠一听妹妹管自己要东西,别提有多兴得慌。一叠声叫人去外面寻上好木头,甚么小叶紫檀黄花梨,金丝伽楠阴沉木,哪个好哪个贵挑哪个,等买了一方不能再有的乌木回来又不好好用,偏吩咐铺子里的师傅给磨成珠子打了幅算盘,直叫几个掌柜的当笑话儿讲。
因着薛沈两家定了六月初三纳彩,薛太太索性提前发了帖子告知诸亲友这一日家中要设宴款待上门来见人的女婿子,少不得各家夫人愿意带了年轻姑娘过来消散消散瞧个热闹。王家亦得了帖子,少不得要赶在宝钗纳彩也就是小定前将早先说好的一顷地赔礼给赔了。贾老太太受了请托,便与六月初一请近亲女眷来家小宴,美其名曰“消夏”,实则仍是为薛王两家牵线搭桥好叫亲戚们重归于好。
到了六月初一上午,薛太太单只带了宝钗去贾家赴宴。母女俩一入席旁人便上来贺喜,直把宝钗臊得脸红放肯放她去下面寻了其他姑娘玩。今日赴宴的姑娘除了贾家两位并客居的三位外,亦有史家的,王家的几位,等到辰时三刻黛玉才姗姗来迟,一进来也只和贾家姑娘并湘云宝钗坐在一处,并不与王家姑娘搭话。
此时凤姐还没出百天,也就开席的时候过来走了一圈略坐坐寒暄一番,便就借着孩子为由头转身回了东院儿。宝钗黛玉看这苗头不对,拉着探春往人少地方坐了问。探春只叹了口气,左右看看无人才张口道:“如今眼看家下经济一日不如一日,人人又都还是前头那副了不得的模样,是以才会如此。早先链二奶奶掌家时候月钱至多也就晚上个三、五天,现下一个月总要晚一半出来,还不叫问,一问且得不了好脸子。尤其东院那边,迟得厉害,采买的东西亦不中用。前几天链二奶奶因着小哥儿奶妈子月例叫扣了之事闹了好几场,说是要叫外头人也知道贾家克扣儿媳,逼着媳妇拿嫁妆银子自己养孩子,又道若是真叫自己养也无妨,管把孩子改了姓王便是。林林总总,只瞒着不叫老祖宗知道罢了。”黛玉听完皱眉点点手指便摇头道:“我姑且算了一下,依着外祖母家如此用度,必是早就入不敷出了。眼下立时悬崖勒马或可还有挽救之机,若还是仍如以往那般大手大脚,定会无以为继。”
探春没好气道:“我亦知此事,奈何生为女儿身。若我为男子,必要出去闯荡出一番事业,开辟一片天地,总好过日日窝在这四角里头望天兴叹。”黛玉知她平日里尽吃些夹板气,且不与她计较,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