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往那得过且过的路上愈行愈远了……
而这一世,她的背后可再没个能包容她的人了呢。
想着之前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说出身低贱的尴尬,阿愁不由就叹了口气。便是原本就已经是下九流的梳头娘子了,居然一个个还忙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以至于她和莫娘子都被人踩成了炮灰。可说白了,也只能怪她们师徒太没个分量,才会叫人这般没个忌讳的轻慢不是?当林娘子插话时,岳娘子那恼火的模样,以及看清是林娘子之后生硬转换的脸色,阿愁可是都看在了眼里。那岳娘子真正忌讳的人,自然不是林娘子本人,不过是因为那天王府里的两位小郎君跟林巧儿多说了两句话,才叫她这般礼让起林娘子来……
阿愁忍不住想着,若是叫行会里的人知道,她不仅比林巧儿多陪着那两位王府小郎逛了一回庙会,且那二位还在她家里做了年蒸……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因为她这慈幼院的出身而淘汰她了……
想像着岳娘子可能会有的表情,阿愁不由就对着自己叹了口气。果然是权势动人心,便只是这么随便想想,都叫她有种隐约的心动呢。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罢了。只要一想到她若真个儿那样去攀附权贵,阿愁的脑海里立时就闪过秋阳奶奶隔着一世投来的严厉目光,以及她师傅莫娘子大概会给她的教训……家里五斗柜上那只木头花瓶里,可还插着一根鸡毛掸子呢。且这一世的鸡毛掸子,可再不会像上一世那样稀有,打断了一根后很难找到新的替补……
“总之,”阿愁伸手挽住莫娘子的胳膊,抬头冲她笑弯起一双小眯眼儿。“靠别人总是不成的,最终还得靠我们自个儿才能立得住呢。”
莫娘子叹了口气,拍拍阿愁勾在她臂弯里的手,叹道:“只可惜师傅太没用了,手艺也不够精道。”
阿愁摇摇头,又故意歪着脑袋笑道:“还是那句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怎见得我就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呢?”
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话,不由就叫莫娘子斜眼看了看她,忽地叹道:“你原本的出身,应该挺不错的吧。”
阿愁一愣,眨了眨眼,笑道:“不记得了。”
——好像是呢。阿愁想。
虽然原本的阿愁留下的记忆并不很多,不过只那些片断,也能叫眼下的阿愁判断出,小时候的她吃穿用度应该不差的,且还有人用心教她读书识字来着。
这么想着,阿愁眼前忽然就闪过一幕画面——画面中,一只大手正包裹着她的小手,在手把手地教着她描红。
那只手很大,手背上有着一块像是蝴蝶形状的疤痕,总勾得年幼的她不小心就从描红纸上移开眼,盯着那“蝴蝶”看走了神……
*·*·*
因不想撞上早走一步的王大娘,阿愁和莫娘子都故意放慢了脚步。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她们才刚过了仁丰里的坊门,便看到那原该早就到家的王大娘母女,竟就在前方不远处。
那王大娘一个人走在前面,王小妹和她那徒弟黑妹跟在后面。王小妹侧着头,似正冲黑妹发着火。至于那个黑妹,则很机警地放慢了脚步,跟王小妹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她这不明显的动作,到底还是叫王小妹察觉到了。那王小妹不由就是一阵恼火,竟不顾这还是在大街上,就那么提着裙摆向黑妹一脚踢了过去。显然黑妹早就防着她这一脚了,只往旁极迅速地一闪,便闪过了王小妹这一脚——那训练有素的动作,看着显然是久经考验的。偏王小妹一见没能踢到黑妹,立时更恼了,骂骂咧咧地回身就要来追打-黑妹。黑妹则机警地往后退着,不肯叫她靠近自己。
听到身后的吵闹声,王大娘皱眉回头,却是先没看到王小妹和黑妹,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才刚进坊门的莫娘子师徒。于是王大娘眉头一皱,几步上前就伸手拧住黑妹的耳朵,扯着她进了一旁的小巷。
莫娘子和阿愁不由都默了一默,心里虽同情着那个黑妹,却到底什么都做不得。
顿了顿,阿愁抬头问道:“宜嘉夫人起的那个玉栉社,不是只收女户吗?王大娘应该不是女户吧?”
正皱着眉头的莫娘子不由看着她道:“谁告诉你玉栉社里只收女户的?”又道:“不是那样的。虽然其实也差不多。城里的女户几乎都入了玉栉社,不过,玉栉社里倒并不只有女户。”
原来如此。阿愁点了点头。原来一直都是她先入为主了。因之前慈幼院里的孩子们曾那么说过,加上宜嘉夫人和莫娘子都是个女户,才叫她生出这样的误会。其实只要想想上社里的那些贵妇们,她早就该明白自己误会了呢……
*·*·*
直到晚间,躺在脚榻上,听着床上的莫娘子呼吸已经平稳了,伪装了一天的阿愁才真正叹出心里的那口郁气——到底还是有点不甘心呢。
前世时的秋阳在奶奶和秦川的庇护下过得顺风顺水,如今突然遭遇这种不公平的歧视,却是不由就勾起了阿愁性情里的倔强。
——她还真就不信了,便是没个机会学得那些宫里传出的“秘技”,凭着她两世为人的见识,以及作为秋阳的年代里所积累下的各种美容化妆造型知识,她会做不好一个连指甲油都没有的时代里的美容师!
呃,虽然,好像……关键问题就在于,这个时代里,没个指甲油……
可,就算没有后世的那些科技产品作支撑,如今多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