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走出门,我没有拦着他,只记得他的背影,宽阔、却凄凉。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可那份爱太过沉重。从前我感念于他对我的真心,宁愿拼了性命、放弃仇恨也想换取与他偕老的机会。我以为爱能解决一切,却不想爱的最初是感觉,终端却是性情的能否吻合。
可是,我们不是相爱的吗?
☆、赤灯
我搞不清楚帝辛怒在何处,总之他是走了,接下来的几日里,虽托人传了信儿来告知我保重身子,人却是切切实实见不着了。
我这日里制了些木瓜酥,曰璃来为我打下手。金黄的脆皮馨香好闻,淡淡果香令人心神愉悦起来。我打定主意给帝辛送过去,寻常夫妻间,没个磕碰也是不可能的。何况是我与帝辛这般的感情,稍不留意,便是火烧燎原般的爱恋,热烈却也能摧毁一切。
曰璃着了身喜气的胭脂色衣衫,笑嘻嘻地打包好吃食,笑道:“美人这般心意,大王瞧见了定喜欢。”
我的心有一瞬的沉下来,旋即想想从前之事,心里总有个什么想法呼之欲出。梨涡浅笑间,我用手请按了按尚泛着温热气息的食盒,笃定地朝摘星行进。
摘星一切如旧,门口的悉人垂手而立,原是很平稳的气氛,不想一见着我便一个个儿成了束手无措的模样。这样一出,我心里也顿然慌了。那悉人一张俊脸苍白着,眼圈急得泛了红,我牵了她冰凉的手来,压抑住心底的慌乱,言语一出口也含了几分颤意。
“怎么了?”
那悉人低头抹了抹泪,欲开口言语,还是哽住。只颤着手指了指殿内,声嗓愈来愈低了:“您自个儿进去瞧瞧罢。”
我的心,一下就慌了,忙将食盒往曰璃怀里一塞,悉人们为我将沉重庄严的殿门启开,有淡淡的灰尘扬起,我径直大步跨入摘星,迫切地寻找着那个满心牵挂着那个男人。
一切如旧,似乎并无什么怪异之处。所有的物件一如我初次踏入此地一般,没有半分差别。只是,我怎么也寻不着帝辛的人影儿。
我摆不出焦急的神情,只心里一直在打鼓,慌得停不下来。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攥紧的掌心汗湿粘稠。奇怪,明是寒冬腊月,我的手却也不得安宁。一层不在,我又上一层。如此循环往复,终是寻不到他的踪影。顿开的窗有风入了来,我仿佛嗅到了淡淡的气息。不是气味,仅仅是帝辛的气息。很荒唐的罢,我敢确信,那就是他的气息。
我加快了脚步,气喘吁吁地朝顶楼登去。果然,循着蜿蜒而上的阶梯,我看到他及地的衣摆。而空中,尽是热烈烂漫的红。一刹间,近乎点染了整片天穹。
我怔住了,那是一盏盏以红纸罩着的灯,靠得愈近,身上就愈暖和。浓浓郁郁的热流与烟火气,像蹿红的火流荡涤在身侧。一片一片火烧云飘荡在天边,似焰、似血、似穿腾的奔流,和着排排点染的赤灯,愈发热意融融。
而他的身影,若隐若现在赤灯深处。
灯火阑珊,我禁不住步步向前,靠得愈近,就愈觉着身热。我与他只差亦毫厘的距离时,他回身忽然拥住了我。紧实的拥抱将我紧紧裹住,热得我近乎快要发狂。而从心底蔓延滋长的爱意,也变得愈发浓厚。
奇怪,我明明是心里打了个结的,期待他来解开。可帝辛就是帝辛,他的方式永是那般不问缘由而粗暴,轻而易举地将结生生掐断。他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背,好似出了很多汗,带着狂野而强烈的情绪,却又不乏无奈的叹息。他低低地叹道:“美人。。。”
我垂下眼睑,温声回道:“嗯?”
他将下颌抵在我的肩头,刻骨得有些生疼,带着点诚惶诚恐地试探:“寡人,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好像谁都有些不快的时候,更何况,他本就是一国之君。时时顾惜我的情绪,好似也是不可能的事。我叹了口气,只得淡淡回着:“算不得失望,只是偶然有些许的感伤罢了。”
他轻吻了我的耳垂,没再解释其他,只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寡人不喜欢黄妃。”
我想起那件事,心里总也有个疙瘩,恍似被闪了一下似的,挣开了他的怀抱。他有一瞬发愣,我旋即觉着有些不妥。还是压抑了心头的委屈,酸酸回了一句:“其实黄妃,也是很好的。”
他可能觉得好笑,眼角有了笑意,五分力气地扳过我的身子,我撇开眼神。他也不管其他,只温柔捏起我的下巴,在我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
后来,帝辛给我讲述了那时的情景,我就愈发觉得黄妃可怜。
夜色垂暮,我还是去了黄妃处。
帝辛下令不许任何人出入的地界,难得悉人也没拦我。西宫的烛火半明半暗,有些扑朔迷离的昏黄。森冷的夜风拂过衣领,还有些乍暖还寒的刺骨。我命曰璃在殿外守着,只身入了西宫。
殿里出乎意料的冷清,半分声响也无。我从前尚未来过西宫,不想这里竟简朴至此。一张旧桌几上,一茶壶,几双耳筒杯而已。再行至内殿里,淡淡纹路的梳妆镜算不上鲜亮,斑驳印记显现。透过凄冷的月色,我从镜中看到了床榻上蜷缩着的一团。
隔着一层被褥,我是看不清她的脸的。回身向前走去,她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我愈行愈近,小心翼翼地轻唤着:“姐姐,黄妃姐姐?”
她并未给我任何应答,周遭是一片的死寂。有风趁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