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霉了。
解药居然发霉了。
“前些日子琳琅阁的门锁出了点问题,本以为是梅雨季节潮湿,有点生锈,如今想来……怕是遭了贼。”侍卫把头埋得更低。
方重衣冷笑,琳琅阁机关重重,连只苍蝇都飞不进,一般的小毛贼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
分明是东令阁人动的手脚。
他们倒也不按常理出牌,没把解药毁了或是偷走,只是钻了个小孔任其发霉,想必是故意来恶心他的。
这等不要脸的手段,连他自己都甘拜下风。
“往皇上身边传封信,说明此事,再取些罗浮春来。”他手足僵冷、关节滞涩,动一下便如铁锥击打,能确定中的是寒毒,罗浮春是头号热性酒,喝了它,撑过今晚总是没太大问题。
至于明日就说不准了。但,方重衣更拿不准的是……他哥会如何处理。
“是。”事态紧迫,侍卫行了告退礼,便往北库的方向急急行去。
幽冷的夜风静静吹着,方重衣的手冰凉似铁,已经无法自行握成拳。他望着幽深的、无穷无尽的湖水,自言自语道:“你说,他会找到解药吗?”
侍卫诚惶诚恐低下头:“圣上与世子血浓于水,必然会拼力去找到解药的,世子勿担心。”
他神色黯淡,脸上露出很淡的笑:“你说的不错,他是天子,有什么得不到的,只看愿不愿罢了。”
方重衣深吸一口气,那双烨然有神的眸子如今也显露几分疲态,正打算回转云蜃阁,却陡然听见前甲板传来人群骚动声,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呼。
无需他吩咐,身侧候着的侍卫便隐入夜色中,前去打听。
眨眼的功夫侍卫便回转,面露难色道:“回禀世子,不知从哪儿来了群水匪,把宾客们全围住了。”
水匪?
方重衣皱眉。
琅玉湖近年来船只稀少,偶尔也只出没几艘观景的游船,没什么油水可捞,水匪几乎从没光顾过,今天这是吹得什么邪风?
他忽然想起,他哥前些日子把琅玉湖湖心的小岛赏给了方长弈,这位财大气粗的王爷便开始在岛上兴修土木,大动干戈,恐怕就是货船来往的太频繁,引起了水匪的注意。
听着远处纷乱的惊呼声,方重衣骤然心头一紧,刚才苏棠说什么“还没吃饱”,这会儿岂不是也在宴席上?
侍卫看主上气色不佳、印堂隐隐绕着黑气,不免担心,拱手道:“只是小事,属下会去处理的,世子不如先回房修养——”
话未说完,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
苏棠沿着右舷走廊往甲板走,越接近越觉得那头的声势不对劲,宫灯高悬,依旧是一片璀璨,灯火下的人影却慌慌张张、或躲闪疾行,再走近些才发现不得了,竟有数个手持大刀的莽汉对宾客们呼喝恐吓,将他们围堵到甲板边缘。
有人不服,他们便又踢又打,还动用绳子把人绑起来,锋利的刀光在夜灯下闪闪发亮,看得人心惊肉跳。
苏棠脑子发蒙,脚像灌了铅似的停住了,猛然又想,唐音可不也还在宴席上?
她蹑手蹑脚凑近了几步,躲在廊柱后偷偷张望,身后却传来焦急的女声。
“棠棠!”
唐音从沈瑄背后探出脑袋,看苏棠无事,眼泪反倒冒了出来,冲上前大喇喇将人环住。
“刚刚一直看不到你人影,我真怕你被他们……”
苏棠回抱住她,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这不好好的么。”
两个小姑娘抱团在一起,沈瑄便在旁默默看护着,他警觉地望向四周,脸色一沉。
水匪们见这儿还有漏网之鱼,转眼间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为首的壮汉臂膀纹吊睛白额大虫,脖上挂金链,看着是当家的人物。他将苏棠三人冷冷扫视一眼,哑着嗓子怒吼道:“都给老子过去,别耍花招!”
寡不敌众,他们只能被押着往甲板走。路上,沈瑄低声道:“别怕,这些人只是求财。”
唐音环着苏棠,另一只手悄悄地勾住沈瑄的手,对方也轻轻反握住,掌心的温暖包裹了她,心绪也慢慢安定下来。
沈瑄嘴上虽如此安慰,可也看得出这帮水匪毫无底线,绝非善类。
但他并不担心。他一早发觉这艘船各处都藏着特殊的记号,想来是隐卫之间相互联系的暗语,至于这帮隐卫所效命的对象……也只能是这艘船的主人了。
无双公子的身份扑朔迷离,但还是有迹可循,先头亲自去沈家邀约,还特意提出要他妹妹沈宁欢一同来,好巧不巧,一上船就碰上整日对宁欢围追堵截百般讨好的佑王爷,方长弈。
方长弈是京城出了名的煞神,我行我素肆意张狂,黑街的韩爷见了都要绕道走。无双公子既然能把王爷诓来,甚至连王爷和他妹妹的事都知道,两人之间必然是深交,且彼此权势相当。方长弈交情深厚的皇室宗亲就那么几个,答案显然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