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书岚不明所以,问他:“怎麽了?”
闪电中看得明柳听竹的脸,苍白如玉,眉尖若蹙,眼中竟然含了泪,晶晶欲泣。萧书岚见他嘴唇颤动,却一直不语,心中也起了惧意,抓了他肩头道:“听竹,究竟怎麽了?快告诉我!”
柳听竹凄然道:“我究竟做了什麽,天都不能容我?”他望向萧书岚,雷声中,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忽远忽近,“大凡修仙,必有天劫。天劫可避,可生亦可亡。然而……今日,是必定要我魂飞魄散的了。”
萧书岚只觉五雷轰顶。“你说什麽?”
柳听竹指了一指天际如闪电般飞来的数道光芒,道:“那是魑,龙的一类。我今日是逃不过的了。”他脸色虽惨淡,却已不再慌乱,“书岚,你不必跟我一起死。”
萧书岚也已平静下来,静静地道:“我说过了,生生死死,也都与你在一处。”
柳听竹摇头,道:“我曾如此想过,但此时此刻,我却不愿了。”他望了一眼已飞窜到眼前的流光,轻轻地道,“才领守护之责的魑,极易被附体。你如今要逃是来不及了,我也护不住你的肉身,且将魂魄寄予魑之身,一般的可保你永生不死。”
萧书岚道:“不。”
柳听竹轻声道:“我不忍你死,与其我们两人一起死,不如让你活著。还记得吗?到了盛夏有雪之时,便是你我缘尽之时。上天虽情薄,终归还是说了句真话。”
四周已渐渐陷塌,沈落为一道水涧,绕著两人所立之处。天上数道光芒已盘旋附近,萧书岚只觉目眩头晕,却紧拥著柳听竹不肯放开。
柳听竹嘴唇在他脸上轻轻触了一触,萧书岚只觉一滴咸涩之物沁入唇中,久久不溶。“魑本为无角龙神,天上地下,极少有能克制之物。我是必死的了,我宁可魂飞魄散,玉碎为屑。愿送君一程,盼你在今後漫漫岁月,还能记得听竹一刻。”
眼前只见柳听竹静静站在那化成灰烬的寒月芙渠之前,仰首望天。容颜清冷,极似了那朵已化为尘的寒月芙渠。
一眨眼间,只见红衣如血,柳听竹手执画笔,缓缓回首,一张脸竟狰狞有如恶鬼。
再展目间,竟是柳听竹立於一串串红灯之下。青衣红灯,额上一点朱砂痣,有如鲜血。
萧书岚一声大叫,觉著身体仿佛被撕成千片万片,连魂魄也被扯碎了一般。脑中一片混乱,倏忽间似身在水边,一个青衣人宛然回头,长发如水,唇角含笑,手中拈了一枝柳条,衬得手指如同兰花。不,不是柳听竹。听竹亦不如他绝色,一笑可倾国。
是谁?他是谁?
忽而又是那人,半身是人,下半身却化而为蛇,身覆红绫,身畔珍珠光晕笼人。容颜绝美,豔色无俦,脸上却是淡漠如斯,毫无表情。
眼前景象一变再变,最後定格的竟然是自己手中持剑,一剑斩下,血光如练。
“相柳!”萧书岚想叫,却再也叫不出声。
千年万载,最後只得是如此结局吗?
一个惊雷劈下,再不见柳听竹,只见满天翠色迷离,碧色玉屑散落。
漫天碧色飞雪,幽幽沈落涧底。涧色亦如碧,玉屑在涧水中一点一点,光芒闪烁。
幽冷语声,似还在脑中回响。
“你欠相柳的,早已够了,不需再还了。”
原来盛夏真有雪。
碧雪。
青缃
月下。一壶清酒。一枝桃花。
陶逸之温柔地凝视伏在自己膝上的姚青缃。眉目如画,唇色如花。额上一点鲜红,血与朱砂交混在一起。
姚青缃抬起头,问他:“你不生气了?”
陶逸之微笑摇头。轻轻抚摸他的脸,触手温润细致,却竟有些微微失望。若是冰凉沁人,在这夏日里岂不更好?
“青缃,你见过雪吗?”
姚青缃睁大了眼睛。“雪?见过。”
“那你见过夏天的雪吗?”
姚青缃笑了起来。“夏天怎麽会有雪?”
是啊,世上本无青色的桃花。夏天又怎麽会有雪?
陶逸之轻抚他的头发。“我见过。”他的手指拂过姚青缃额上的伤口,“去照照看。”
姚青缃对著水面一照,一声低呼。“你把我点上去的朱砂印记抹去了?为什麽?”
陶逸之柔声道:“因为,你只是姚青缃,不是别的任何人。”
姚青缃的眼神变了。“你忘不了他?你要去找他?”
陶逸之停顿了片刻,道:“也许吧。”
姚青缃在他怀里沈默了很久,突然一笑,站起身来道:“我去准备酒菜,今夜我陪你喝酒。”
陶逸之微笑。“好。”
姚青缃笑道:“一醉方休?”
陶逸之仍笑。“醉死也由得他去。”
姚青缃伸出手,手掌莹白如玉。“一言既出,决不後悔?”
陶逸之轻轻在他掌上击了一击。“决不後悔。”
姚青缃起身,飘然而去,淡青身影没在桃花中,宛如图画。陶逸之微笑,觉得心底有种淡淡的酸楚逐渐蔓延开来。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相柳亦或听竹,已沈落为记忆中的琴音。
青缃,却如同带著桃花的香气的风,扑面而来。
是时间,还是轮回。
或者,抛却这一切借口和理由,那便是……心已变,情已灰。
翠色玉屑漫天散落,犹如一场美丽的雪。
夏天的雪。
盛夏里一场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