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渐行渐远,大泽城变成了一个黑点,很快消失在视线里。河面上起了淡淡薄雾,水流变得湍急起来,大船顺流而下,速度也越来越快,船过处,激起浪花朵朵。
楚璃全身心沉醉在琴声中,修长手指轻拢慢捻,丝毫不理会嘴角溢出的鲜血,而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血色褪去后,雪玉般的肌肤泛起淡淡的光泽,如半透明的琉璃,诡美之极。
他身上穿着的那袭大红衣衫,在河风里翻飞,像跳动的霞光。
楚璃的手指慢慢挑不动琴弦,琴声低下去,尾音拖曳如一缕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开。他凝视着自己手指,冰晶般的指甲上,泛起了浅浅的青色。
心脉处的疼痛,再也压不住了,仿佛正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每一寸血肉,都似乎在被狠狠碾压。
自己还能活多久?
楚璃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可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不管有多痛,不管还能活多久,有十五天的回忆相伴,也牵了她的手步入洞房,也相依相偎,此生已无憾。
一只手伸过来,纤细的手指上,拿着一方月白丝帕,轻轻柔柔的按在楚璃的嘴边,给他拭去唇边的血迹。
楚璃眉毛微微一挑,这人靠近他身周,他却没有察觉,能有这样身法的人,天下间并不多。他手指按在琴弦上,慢慢回头,正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袭浅绿色的裙子,裙边绣了几只小小的黄色蝴蝶,梳着双丫髻,杏脸桃腮,眉目如画,温柔秀美。她看见楚璃在打量自己,脸颊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目光中露出几分羞涩之意。
“你从云梦泽来?”楚璃的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个小萝莉的面容,这两个少女虽然面容气质截然不同,可是她们都给了他同样的一种感觉,再加上这个年龄,却有着这种神鬼莫测的轻功,所以他一下就猜到了少女的来历。
“我奉泽主之令,接楚公子前往云梦泽一游。”小姑娘不像姓蓝的丫头的那般古灵精怪,显得温柔腼腆许多。
“你还是回去吧,琉璃蛊已经发作,我多半是撑不到云梦泽了。”楚璃浅浅一笑,语气漫不经心。
少女手指一扬,指尖多了一朵透明如冰晶的五瓣花,不过鸽蛋大小,散发着清幽的香味,她把花朵放到楚璃掌心里,花朵一触及到楚璃的皮肤,如雪遇艳阳,慢慢融化渗入到肌肤里。
“琉璃蛊虽然是天下最诡异的蛊毒,可是我们云梦泽自然有法子压制它。现在,楚公子可以随我走了吧。”小姑娘擦拭掉楚璃嘴角的鲜血,收回帕子,低声说道。
就在五瓣花完全渗到掌心里以后,楚璃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从掌心的经络里流向心脉,无处不在的那种蚀骨疼痛开始减轻。
“我们泽主说了,楚公子向来不愿受人恩惠,这次请楚公子去云梦泽一游,是因为楚公子是用毒的大行家,我们云梦泽里有数种药物,需要楚公子帮助,才能制出来。”
小姑娘声音柔柔,劝说着楚璃。
楚璃看了看大泽城的方向。
“石伯告诉了水姑娘琉璃蛊一事,水姑娘已经知道楚公子要为成全她而死,楚公子若是不解掉琉璃蛊,只怕水姑娘这一生,都会对楚公子愧疚在心,不会真正快活起来。”
楚璃脸色一变,本来漫不经心的笑容敛去,眼中闪过无奈之色,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好吧,我随你去云梦泽,云梦泽是天下最神秘的地方,能去那里一开眼界,不管琉璃蛊能不能解除,也是不虚此行了。”楚璃不再犹豫,做了决定。
小姑娘眼中闪过喜色:“楚公子请。”
大船慢慢靠向岸边,楚璃和绿衣小姑娘上岸后,只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河岸边。
三天后。
水千浔站在大泽城的城墙上,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神情茫然,不知不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站在一旁的皇甫恣,默默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肢,把她搂进怀里。
这三天来,皇甫恣陪着水千浔,几乎走遍了大泽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没有找到楚璃的踪迹。
而楚璃在离开前,已经留下圣旨安排好了一切,朝中重臣只知道楚璃去海外寻找师父,再不回来,已将大楚托付给了大翰皇帝。
卫楚国本来就是大翰的诸侯国,就算楚璃吞并汴唐,自立为帝,改名大楚,可是朝野都习惯于奉大瀚为宗主国,对楚璃的安排倒并没有多少异议。
水千浔把头埋在皇甫恣的肩膀上,轻轻抽泣,她已经把楚璃带她离开天煌城时,发生过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皇甫恣,包括她和楚璃的约定,凤檀丹等等。
皇甫恣明白了水千浔当初没有和他联系的原因,对楚璃强娶水千浔一事,虽然还耿耿于怀,可是也为楚璃最后选择成全他和水千浔,感觉心情沉重。
楚璃居然强行在他的小水儿心里,抢占了一处地方!
“走吧,楚璃既然要离开,以他的手段,必然不会让我们找到他,我已经安排墨缨卫继续暗中搜寻他的下落,只要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皇甫恣轻轻拍着水千浔的肩膀,柔声说道。
“嗯。”水千浔点点头,任皇甫恣携着她,缓缓走下城墙,城外已经备好了马车,她要随皇甫恣回天煌城。
至于大楚的朝政,就让皇甫恣去安排吧。
马车低调的驶离了天煌城。
而在前方的路上,皇甫意正倚在马背上,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