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紫英每日晨里练剑,简直把军营当成了琼华道场,夙莘见天跑出来讨酒,张嘴闭嘴都是太子,两个人没一个客气的。
凛凛呼啸的剑风将蓝色的长衣掀动,灵巧如舞凭添美妙,剑招干脆利落,英姿飒爽。
少年很出色,天资聪颖,沉稳而知进退,李建成十分欣赏他,自然会越来越喜欢,便会多几分纵容,也想让他更令自己满意。就像绝艺的雕琢师遇见独一无二的美玉,如何能放过。
李建成得知刘仚成不日将率稽胡十几酋帅来降,才抽空过来看看两人到底找自己有什么事,见慕容紫英练剑,心中意动。这千年下来,李建成已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不会的事了,无论他人如何的天纵奇才,而他有的是时间,仅此,便能胜过天下。
玉剑出鞘,李建成搭下慕容紫英一招,金玉之声震颤,两人对视一眼,猝然发招对打起来。
慕容紫英的剑快而直接,善攻不善防,但他竟用出了以攻为防的意思,熟且多变,远胜同龄人的水平,怕是一些长辈也不及,但到底只是十来年的苦功。
而太子长琴执剑,已有万载春秋。
剑刃贴着脸侧掠过,却似极慢,寒凉沁入心骨,秀眉微蹙,慕容紫英在剑中看到了自己的双眼,带着惊惶,便更为惊惶,长剑脱手被李建成挑飞了出去,翻转几圈落在地上,还不甘地弹了两下。
周围忽然暴出一阵欢呼夹杂口哨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围了一圈的人在起哄,李建成拾起剑还给慕容紫英,遥点着一圈看热闹的唐军笑道:“都瞎凑和什么呢,有谁出来跟我过两招吗?”
又是一阵哄闹,有个小个的跳了跳,人堆里只伸出只手来冲李建成招了几下,嘻嘻哈哈道:“殿下剑术,御营骑兵,哪个不知啊!我们哟。”
这人忽然猴子似的从人群里钻出来,长得也是一副猴精相,李建成看得大笑:“你们如何了?”
这猴般的小夫长拍拍胸口,冲周围诸御营战士虚拱手,对着太子挑眉道:“我们御营不自谦,也只能和殿下的亲卫战个不相上下。”
这带着衅味的表情在他脸上竟实在讨人喜欢,李建成简直要忍不住笑得衣甲乱颤了,他自然识得此人,御营骑兵是他一手带出,再不识也面熟,混得就和兄弟一般。
李建成忍着笑,一脸正色指着他:“好了,你再闹,我可治你的罪。”
“殿下,我……”
“刘队正,我还有客,你,还有……”李建成扫过众人,微笑道,“诸位散了吧。”
“是。”这一声齐喊有点震人,慕容紫英讶然看着众人瞬间退尽,帐外净如洒土新道。
夙莘一直未出来,待李建成入帐,坐于上首,恭敬斟了一杯热茶,这轻腾的茶雾里,竟都带着酒气。
慕容紫英负剑立于帐外,设下结界,李建成察觉到这微微禁锢之感,捏紧了茶杯,抬眼看着夙莘,那精致面庞上睫羽轻垂,眉含烟愁,满是恭谨之色。
李建成按住夙莘提壶的手,他死死盯着那双女子的美目,将茶壶轻轻勾了下来,添满自己的茶杯。
夙莘退于下首,略略抬眼只见一执剑的手,握住小巧茶杯,轻抵微抿的唇下,见其开口。
“本宫见你性情潇洒,不卑己身,不惮高权,修道者多自以为出尘,你……为何来这战场寻本宫?本宫可不会觉得尔等心有我大唐。”这声音泽润,似带茶香酒韵,沁入心涧,凉入髓骨。
任他出尘之心,傲世之人,也要为之一颤。
夙莘默了良久,心波清静,方才直了身体,又全礼跪拜,不急不缓道:“殿下,夙莘自知冒昧,然此事……自然事关大唐国运,不然又怎会事关太子殿下。”
“好大的胆子!”李建成拍案而起,竟震得跪于案前的夙莘全身一颤。
六界之中,只有人界皇族能真正做到权柄一界,帝王一怒,尸血万里,上位者威比伏羲也不差半毫,何况是他太子建成呢,他心中的天下,和手中的万民,区区一年轻的修道女子,又扛得下几分。
夙莘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她心中不屈,也止不住冷汗湿透了长衣,她想抬头也似被压了千斤,就连喘息也怕冒犯。
她如今想来那些所谓逍遥之人,不畏权贵,真真只是个笑话了,她面对的岂止是权贵,是华夏江山,是青史千年,是雄兵万万!
绣金的战靴依阶而下,踩着如血的红毯,踏着溅落的热茶,轻甲之鸣重如擂鼓,一击一下落在夙莘的心上,她看着锦靴驻在眼前,绯色衣角落定,终于等得他温音轻语,势压人心。
“修仙者,当真以为自己脱出人界了么,胆敢插手天道国运,莫不是以为,本宫凡人之力,便不能奈何你琼华,荡不平,那昆仑仙山?区区江湖一派,六界一隅,竟也敢妄想左右我皇族。”
舌尖颤不成音,凝神半晌,夙莘才堪堪道:“殿下误会,小民已离琼华多年,如今琼华有行逆天之行者,不能不理,其中种种,却不深知,只得师妹遗命,来告知殿下,其人必会往宫中盗取《千星子》。”
“《千星子》尽集三千世界各方星位,六界唯一,就凭你们?”李建成轻笑,俯视着夙莘,“六界识智,向来各凭本事,我人界没有神鬼妖力,却极尽探索之能,窥自然之迷,知天道之律,又有哪界可比,纵妖仙也多有求于我皇族者,可这些修仙之人,只想着成仙,岂知那仙界迂腐。”
夙莘惊于此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