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和排骨一起煮,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手,出了厨房。
晚饭做得很清淡。饭前郑清游先让杜霖量了体温,见恢复正常便放下心,两人沉默着低头吃饭,餐桌上只闻碗筷相撞的声音。
吃完饭郑清游扯了张纸巾擦嘴,开口说:“下次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杜霖坐在他对面,垂眼盯着桌上的碗碟,闻言无声地笑了笑,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郑清游盯着他看了片刻:“你别乱想。”
杜霖点点头,缓慢地说:“没关系。其实后来我想了想,换成是我的话……那些事情做得的确很过分。”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讨厌我,恨我,不愿意见我……都是应该的。”
“你能这么替我着想我很高兴,”郑清游瞥了他一眼,说:“但我没有。”
他重复了一遍:“你别乱想。”
杜霖脸色不甚好看,一手撑着头,表情疲惫,缓缓地说:“我很后悔……”
他想继续往下说,但郑清游突然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把碗摞成一堆端到厨房,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以前的事别再提了。都过去了。”
他躲进厨房洗碗,刻意地掩饰心底窜上来的惊惶。如果放任杜霖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话,而自己又该如何反应。郑清游站在原地心跳如鼓,这个人待在他的家里就像一个行走的定时炸弹,时时刻刻干扰他的心情。
他客气但是不容置疑地把杜霖请出了家门,在他询问日后是否能过来做客时失礼地回答不能,并警告他管好自己。
杜霖一头雾水地被赶了出去。
郑清游反复无常捉摸不定的表现弄得他几乎要抓狂,他本就不够坚决和干脆,而对方那种完全抗拒交流的冷漠态度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杜霖开车出了小区,倒车时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保安在背后追着他数落。
他握着方向盘无奈苦笑。这一定是报应,报应过去他不知珍惜,所有机会都在时光蹉跎中消磨殆尽,而事到如今……事到如今他还未开口,就已经被判犯规罚出场外了。
临近年关,各种各样聚会多起来。为了来年的生意进账,人人这时候都要向朋友熟人打探些消息,也同样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分享出去一部分。
杜霖身边缺了人,酒局牌局之类的场合少不得挨两句调笑打趣,有人张罗着往他床上送人,野草闲花更是纠缠不断。几次下来实在觉得扛不住,便打电话叫了沈知远,必要的时候陪他出门应付,也算是挡一挡。
朋友里于是就有起哄的,说杜老板这回头草吃得可还带劲,再奔放点的就嬉皮笑脸地向他讨人,说带回去教教自家的怎么让男人更舒服。若是玩笑开得过了,杜霖也会开口解围,这么一来二去大家也就都默认沈知远的确有几分本事,是个留得住杜老板的人了。
这个误会利人利己,谁也不想去戳破它:杜霖耳根清净,沈知远则正好借机摆脱了对他心怀不轨的投资人,大家各取所需,其乐融融。
至于杜霖在人后没来由突然爆发的坏脾气,这种时候沈知远只要趁机躲得远点,也不至于受什么罪。
一天他们在某个戏迷朋友家的后花园里听戏,主人精心准备了菜肴,请的厨子是专做谭府菜的,席间有人提起一桩轶事:本市有个商人看上郊区一块地,通过背后运作以低廉的价格买下,想建个化工厂。这种高污染企业附近村民自然不买账,拉出横幅又请了媒体,眼看事情要闹大,中途却被副市长压了下去。
本来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惜事前调查没做充分,不知道某高官当年正是由这贫瘠的小村走出,而母亲至今还住在老宅。事情急转直下,原本的肥肉一下子变成烫手山芋,现在那块地是个大麻烦,主人急得直上火。
杜霖对此表现出了兴趣,私下里问能不能给他牵个线,他想接收它。
那人一口答应,几天后安排了会面。头发花白的中年商人坐在杜霖对面,自我介绍说他姓马,五十年代生人,家有独子,两天前去了美国出差,不然今天就是他来谈了。
杜霖听他简单谈了几句家里的情况,礼貌地微笑,客套回答道:“那下次有机会请令郎出来见见,我们一起吃个饭。”
生意谈得很顺利,从头到尾也不曾出什么岔子。年尾公司很忙,杜霖并没有上太多心,这件事过了他就忘了。
郑清游积极地拓展业务范围,除了红酒以外他又尝试着进口了两种顶级奶酪,同城里几家西餐馆达成了协议,成为他们的长期供货商。下一年年中有一个重要国际会议将在本市召开,他把目光瞄准了会议的独家酒水赞助,这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平日里他开一辆黑色的沃尔沃。那段以顶级跑车为座驾的日子过后,他诡异地对车失去了广义上的兴趣,觉得只要舒适安全就已足够。他和谭家源的小公司设在开发区,上下班要经过不短的一段路,依靠公共交通是不行的。
最近出现了非常奇怪的状况。
郑清游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无论是开车还是走路的时候,常常他觉得有来自身后的视线盘桓在自己身上,而回头的时候又发现只不过是幻觉,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有些紧张,怀疑自己是被小偷或劫匪盯上了。尽管会一点拳脚功夫,仍不足以放心,因此他在提包的夹层里藏了一把小刀,车里也放了防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