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中流传甚广,几乎无人不知素有龃龉的君臣二人因梅而至此冰释。不过也很好理解,帝王的新宠儿季小衷无论怎么说也是季家的人,帝王爱屋及乌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不怪乎大多数人这么想……除了帝王与季清及他们身边亲近的人,无人知道萧明烨不过是看季小衷好玩,才随便将他放在身边而已,萧明烨喜欢的,是自己的丞相——季清。
只不过,这个“喜欢”能喜欢多久……就真的无人能知了。或许,连萧明烨自己都不知道。
季清抬眼看见帝王盯着方巾一脸凝重的神情,脑中已想象出陛下已在脑海中重现了当时的情形,被袭击的季小衷认出了他派来的人,于是仓促之下拿起小案上的毛笔留下了梅枝的图案……季清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辩驳,如果陛下问起来,他就回应说这证据出现得太过刻意,若是有人故意留下,为了混淆视听也说不定……
但萧明烨这时却忽然发力,狠狠拧了一把手中留有证据的方巾,然后手一松,任其落入水中,化开一片乌黑墨迹,再也辨认不出任何东西。
季清一愣。
“那方巾上什么也没有。”
萧明烨一边以肯定的语气淡淡重复了一遍,一边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最后不觉在季清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曰:“是,陛下。”
“来人!通知所有人到正殿候着。这件事连同易儿的失踪,朕是时候该好好盘查清楚了。”
这一次,不光季清,所有的大臣都被召集在了正殿。众人看这严肃的架势,不由得面面相觑,还以为是突发了什么国祸战事,谁知却是丢了个小小的仆从,不由得俱是一脸茫然。
但帝王的表情却太过冷峻,让人不敢提出一点异议,只一个个恭恭敬敬地站着,等候帝王发话。即将出宫的平南王也赶来了,他本是嘻嘻哈哈的神情,但在感受到殿内一片肃穆的氛围之后,也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萧明烨怒道:“虽然丢的只是朕的一个仆从,但宫内绝不允许任何无头之事发生!在朕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能私自对朕身边的人下手,甚至还是接连两次……那朕是不是该怀疑,下一个目标就是朕了呢!”
众人一听,帝王竟处在如此危险境地,立刻也随之紧张起来,但仔细想想,这事却又蹊跷无比。首先,由于其所用手段极其相似的原因,暂且排除不同人作案的可能。那么按理来说,那行凶之人的目标若是帝王,第一次袭击易和也许还是试探,第二次却是铁定要针对帝王了,然而事实上,第二次遭罪的却是那新得宠的季小衷……这不免让人回想起易和失踪之后盛传的某种说法——
丞相季清为使帝王戒去断袖之癖,纳妃立后,私自将少年驱逐出宫。而该推论,来自于易和留下的证据——那张字条。
果然,这时就有人开口提道:“敢问陛下,季小衷失踪之前可有留下什么指认性的证据吗?”
萧明烨看了看说话的平南王,想起来上一次也是他在一边推波助澜,将季清说得哑口无言,于是自己一气之下将砚台砸向了季清的额头……
萧明烨回道:“没有。”
平南王一愣。
萧明烨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几眼,不由得反问道:“说起来,逸王似乎很有把握小衷会留下证据?也不知逸王如何会有这种想法?”
平南王反应很快,立刻调整了过来,一本正经地回道:“自然是因为几个月前易小公子失踪之时,便留下过此类线索。如今那行凶之人故技重施,保不准季小衷也能找到时机留下信息……”
“非也非也,逸王爷此言差矣!按照常理来说,第一次下手既然出了纰漏,再次制定计划之时不就应该更加缜密才是吗?”
自从被平南王摆了一道之后,夏笙离就一直想让平南王也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此时见机会难得,立刻忍不住抢白一番。
平南王气极,却又无话可说,只得大声道:“陛下!这两次失踪疑案如此相似,定是一人所为!丞相大人既能将易和掳走,那季小衷定然也是他掳走的!……”
季清正待反驳,萧明烨却已摇了摇头,以斩钉截铁的口气说了句:“不是他。”
“可易和留下过证据……”
“爱卿的为人朕还是了解的。他既说不是,那便不是他。”
听出帝王的话中竟满是对丞相的袒护,众人不禁皆面露惊讶。尽管大家都知道这君臣二人的关系已亲近了不少,但前后态度的差距竟如此之大,不能不说萧明烨真是一个极其护短之人。
而季清也没料到有朝一日竟也能享受来自于君主的荫庇,回头一看,御史大夫墨流采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太尉尹天凌则摸着下巴、一脸暧昧和探究的神情,而悉知一切的好友夏笙离却冲着他挤眉弄眼,那意思很清楚:得了陛下的专宠,季兄你大可高枕无忧了!
但季清却是万万放松不下的那一个。他料定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尽管帝王如今是愿意相信他的,但以后呢?若是以后又出现了新的指控呢?
他并不认为萧明烨在手头上明摆着一份证据的情况下还会多么相信他。就像易和失踪时,帝王也仅仅是凭着一张意味不明的字条,便在他面前露出了暴怒冷酷的一面。而这些天来,他能感觉到萧明烨在不断地向他示好,包括性事结束后体贴入微的照顾,还有刚刚塞入他怀中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