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间时,因胡子在园林处工作出色,又担任过花卉班班长,故分配到控制中心这最好的岗位。最初他的师傅是谢三力,谢三力和他年纪相仿,脾气很好,对谢三力能不离不弃地照顾疯癫了几年的妻子,胡子是十分敬重的,师徒俩很是对胃口。可谢三力带胡子不到一个月,便调分厂调度室了。临走前,谢三力对他说:“我想去车间建议,把你分给肖亦作徒弟。你别看肖亦调我们车间才一年多,她很好学,文化又高,理论实际掌握得都很好了。尤其去年控制岗位改造,将原来的表盘操作改为计算机操作,她对计算机的熟练程度可比我们这批干了十几年的老工人强多了,跟她学,比跟其他师傅强。”
就这样,胡子作了肖亦的徒弟。也许因为自己大肖亦好几岁的缘故,胡子觉得肖亦和他相处很客气,教授技术时,一个问题往往胡子自己都问得不好意思了,肖亦仍和颜悦色一遍遍讲解。实际上胡子能真正听懂肖亦讲的并不多,他觉得自己对谢三力的讲解要习惯些。比如在讲原料配比时,谢三力会说,这个阀门开四分之一,那个阀门开一半,溶液就平稳;肖亦则会先列出一个方程式,计算出所需物料,再通过计算机加减。胡子以前读书功课就不好,别说什么工艺原理他不懂,单是那些分子式化学方程式就跟看外星文一样,计算机更不会运用,调一个普通参数出来就得弄大半天,所以,他宁可一趟趟跑现场,手动开关阀门,也不愿去动计算机那种高科技玩意。
那几个月,胡子学得很辛苦,肖亦教得也很辛苦,后来为应付他转正,肖亦把车间历年控制岗位的试题全收集了,要胡子死记硬背,好在胡子记忆力好,总算勉勉强强过了顶岗考试。
他出师独立顶岗不久,有天肖亦邀他至她住处,看得出肖亦是有话要给他说的,沉吟了很久,肖亦才下决心似的开口:“我说话直,如果让你感觉受伤害了,那不是我本意。”他看着肖亦,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你也知道,集团公司这次定员定岗,其它单位搞得已近尾声,七厂才开始动作,现在在调整管理和白班岗位,下一步就是各倒班车间的操作工岗位了。”肖亦道:“我们主控岗位现在有30几人,各轮班最少5人最多7人。纵观公司那边的倒班车间,调整后,没哪个岗位会留这么多人,所以,如果你在七厂有关系,或者能在短时间把理论和实际操作提高,那就留在这岗位,否则,早找出路,去个稳妥的岗位。
“去哪里?现在哪个岗位稳妥?”
“泵岗位,那里有个老师傅要退了,趁着大家都还赖在主控岗位观望,你现在向车间要求调岗位,应该没问题。”
胡子听了,没有做声,都知道从控制中心出来,干些年,还可能去竞争小班长,若离开这个重要岗位,就意味着这一辈子就只能做个普通的倒班工人了。想到这里,胡子很沮丧,人家都往高处走,偏自己这么倒霉,也不是自己不努力消极怠工,以前呆的单位遇到变动就撤销,都下到底层了,文化又低了,岗位还不一定保得住,便道:“我在七厂没关系,不然也不会弄来倒班了,至于去泵岗位,我考虑一下,我知道我文化低,在控制岗位不太合适。”
肖亦看他一眼,道:“你别多心,我并不是说你在控制岗位学不出来,事实上,以前这个岗位有的老师傅连小学都没毕业,呆的时间长了,凭借实践经验,也能操作出合格成品。可现在的问题是,恐怕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在实践中去慢慢摸索体会,而且改造后的计算机操作替代了传统的表盘操作,自动化程度提高了,对操作人员的文化要求也高了,这是事实。这个岗位定员的时候竞争肯定会很激烈的,我不知道多余的人员会往哪里分流,因此,要没十足的把握留下来,不如趁早作打算。”肖亦说着,停了一会,又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你去和谢三力商量一下,他也曾经是你师傅,还有他现在在调度室,知道的讯息也多些。”
胡子便去找了谢三力,没想谢三力一听,竟完全赞同肖亦的提议:“我正为你发愁呢,若泵岗位有人要退,那赶紧争取过去。现在七厂各单位还在往车间下多余人员,等车间开始调整的时候再动,恐怕就晚了。我得到一个消息,厂部决定年底辞退所有的临时工,这就意味着,以后各岗位竞争下来的员工很有可能去作临时工干的工作,与其那样,还不如先往坏处考虑,及早调离。泵岗位比控制岗位每月少200多块,可责任没那么重,工艺不复杂,你完全可以胜任,放心呆着。”
听谢三力这么一分析,胡子就申请去了泵岗位,虽然车间最终开始岗位定员,已是来年,但没想到的是,整个控制岗位最终只保留了十人。多余的20几人全下到车间以前临工干的排废岗位和装卸岗位,环境差,岗位低,这些人在厂部集团都去闹过,后来被告知,不愿干就统统待岗下岗,便都噤声了。胡子很庆幸,和以往不同,没有等着被动被调整,在两个师傅的指点下,他为自己事先寻觅到一个相对稳妥轻松的岗位。
不过在心里,胡子对没能留在控制岗位一直是耿耿于怀的,肖亦后来又相继带了猴子和妖精,定员考试时,师徒三人理论实践全进入前十名,稳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