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墨汁从陈希风的笔尖滑落,在雪白的纸面上洇开了黑色的墨点,一道含笑的男声在陈希风身后响起:“好看好看,原来陈公子已经写了续作了。”
第50章
陈希风瞳仁一缩正要回头,来人已经从他手边拿起茶盏揭开杯盖闻了一下,面露不快,斥道:“手下人没眼色,这种粗茶怎么能让公子喝?太怠慢了,来人呐,沏蒙山的‘玉叶长春’或者‘万春银叶’。”说完他又向陈希风温言道:“这两种虽然也不是绝顶货色,但慕之既来蜀地还是该尝蜀茶。”
刚刚的伙计立刻闻声而来,陈希风一句“不必麻烦”还没出口,伙计已经端起茶盏匆匆退走,
来人在陈希风身边坐下。
陈希风镇定地将书稿收拢好,开口道:“游戏之作,想不到能入赵先生法眼。”
赵若明一身圆领袍,风采依旧,含笑说:“虽然只是游戏之作,却为在下带来不少收益。”
陈希风愣了一下,他略略一想就反应过来,问:“行舟书斋是赵先生的产业?”
伙计端着托盘送来了两盏玉叶长春,又躬身退出。
赵若明微微一笑,说:“行舟书斋与成文书馆都是在下的产业。”成文书馆是顺天府最大的一家书斋,当初找上陈希风想刊印《游刃客传》的书商就是成文书馆的掌柜。
之前不明白这位赵先生是敌是友,陈希风心中一直绷着弦,现在算起来赵若明勉强能算他半个东家,陈希风心弦稍松,但还是不敢大意,他瞥了一眼那盏新沏的玉叶长春,道:“原来如此,多谢赵先生垂爱,不知赵先生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赵若明奇道:“慕之难道不先问问我的身份?慕之就不好奇姓赵的是阉人走狗还是夜航楼小卒?”
陈希风叹气道:“怎么不好奇,不过我走了这阵子江湖只明白了一个道理——知道地越多死得越快。”
赵若明大大方方地从陈希风手中拿过《游刃客续传》的书稿翻阅,和善地说:“慕之不必担心,王督主之事已成过往,我对你绝无恶意,我如果想对慕之不利,你不喝茶就能避过吗?”
陈希风心想也是这个理,起码赵若明现在真没打算对自己做什么,他听赵若明的身份似乎并不是阉人走狗,便大起胆子询问:“那赵先生是夜航楼的人?当初又为什么为王振做事?”
赵若明答道:“生意而已,夜航楼最大的生意就是买卖消息,只要价高来者不拒,不计较谁是阉党谁是清流,续传里出场的青尘子可是无我道长?”
陈希风应了一声,他隐约猜出赵若明在夜航楼中的身份不低,克制不住好奇心又问了一句:“夜航楼为什么要合并三色谱新编灰谱?”
赵若明似笑非笑地看了陈希风一眼,不答反问:“慕之以为,新编灰谱惊动天下英雄,称不得上是一场武林盛事?”
陈希风点头:“当然。”
赵若明又问:“那慕之可有意共编灰谱,亲笔书写这场武林盛事?”
陈希风神情错愕,几乎要以为赵若明在和他说笑话,但这很明显又不是个笑话,陈希风沉吟片刻,道:“灰谱由夜航楼之主阎铁笔编撰,何来共编的说法?”
赵若明看完书稿,一边整理被他翻乱稿纸顺序,一边看着陈希风问:“夜航楼新编灰谱凭什么搅得天下群雄争斗?”
陈希风谨慎答道:“熙熙攘攘,名来利往,天下事不过如此。”
赵若明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说对了一半,是因为名,因为利,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服气,但也因为夜航楼所编谱录权威深重,有资格评判天下英雄,能取信他们。”
陈希风觉得有理,道:“是这样,但和共编又什么关系?”
赵若明道:“群雄约战在天南海北,楼主一人分不出百十个分身去现场亲见,传闻又总有偏差不实,所以夜航楼广置观察使去各地观战记录胜负战况细节,人选就尤为重要,我属意慕之,愿举荐慕之为观察使,佣金丰厚,慕之有意吗?”
陈希风心中一动,他当然有意,正如赵若明所说,新编灰谱是真正的武林盛事,群雄相争斗、江湖起波涛!不过陈希风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对赵若明这个人也仍存疑心,便道:“在下才疏学浅、不通武技,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
赵若明一哂,道:“才疏学浅……慕之何必自谦?至于武技,我也忝列观察使一职,武功还不是稀松平常,做观察使考校的是眼界并非武功,说实话,慕之的《游刃客传》前半部虽然精彩,但写到武学处总是虚多实少、编造杜撰,但后半部渐入佳境,许多武林中人也是因此赞赏《游刃客传》,我刚刚翻阅《游刃客续传》,里面写到青尘子之战已颇得真意,刻画堪称炉火纯青!便是在夜航楼精心挑选的诸多观察使中,有慕之的眼界的人不能有慕之的文采,文采与慕之相当者也不能有慕之的眼界。”
陈希风被赵若明夸地有点不好意思,赵若明这番话并非吹捧之语,陈希风虽然不会武功,但谁让他运气好?自他误入江湖以来,不论是千里送信见到的陶仲商、昌都翁、任不平、独孤斐;还是抚州贼宴遇上的吴妙妙、晏子翎、素手夫人等,在江湖上都是非凡人物,就是洒金童子、仇峰之流也不容小觑;和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