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最近是有些心不在焉,一方面是因为挂念梅长苏因赤焰案伤神,一方面则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誉王谋反。
他权力有限,不能提前调动兵马,因为梁帝多疑,也不能提早将事情说出。现下他废了夏江,又留了人手监控京中动向,临行前还嘱咐蒙挚在禁军留下衷心得力的将领,以备若有意外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可是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倘若不能阻止这一场祸事,他亦不能保证是否再能脱险求胜。
九安山的春光明媚,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萧景琰却通过这风吹草动,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意味。
列战英觉得王爷今天很奇怪,先是叫了两声都没听见,待自己秉明了静贵妃娘娘请苏先生一叙时,他家王爷又露出了一副万分纠结的表情。
虽然他的确不明白为什么贵妃娘娘要见苏先生,但是想来苏先生为靖王谋划许久,见一见也不打紧,为什么殿下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呢。
萧景琰确实有些纠结,他知道这番去母妃要见的是林殊,也知道他们多年不见,是要找个时间好好叙叙旧。
只是他同梅长苏表白了心意,还与他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此时让梅长苏去见母妃,实在是让他觉得微妙的很,就像第一次带着心上人去见母亲,有些高兴,也有些……无颜以对。
萧景琰轻叹一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梅长苏站在萧景琰身后微微垂着头,看着身前的人被春风吹动的战袍,心底一片温柔的缱绻。
你在心里想着他,而他在身后看着你。真是再没有比这更温暖安谧的事了。
一入座静妃便关怀询问了梅长苏一应起居事宜,萧景琰打他们来到九安山就亲自打点了一番梅长苏的住处,将营帐围在中间不说,炭火暖炉也好生供应,还注意换着风,生怕他受了凉。
只是静妃显然还不够满意,只认为萧景琰是个粗心的,定还有照顾不到的事情。他也不争辩,点着头应了,心里想着确实是该再仔细些。
梅长苏沉默地看着静姨殷殷切切的模样,有几分不忍,又有几分酸楚。
她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静姨聪慧无双,对他的爱护从来就不曾减少过。如今自己面目全非地站在她面前,又怎会不勾起她心里数年深藏的哀戚悲苦呢。
静贵妃将手搭在梅长苏的手腕上,颤抖着来来回回摸索了几遍。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手臂上的庤,笑起来酷似林燮的眉眼,都消失的一干二净。眼前的这个苏先生找不出半分林殊的影子,他脉象虚浮分明是不久人世之相,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细瘦的手摸起来凉的像冰。
她曾梦到过再见到故人之子的场景,还怀抱着一点昔日的幻想,而今却如此剧烈地打破了心底残存的希望。
林府,乐瑶姐姐,林帅,他们都早以最惨烈的方式成为了自己的记忆,她独自一人在深宫徘徊良久,还沉湎于旧日的时光中不肯自拔,以最决绝的态度坚持了十三年,终于在此刻破灭。
静妃捂住脸,忍不住失声痛哭。
梅长苏看着她流泪的侧脸,一声静姨在唇边忍了忍,终究是咽了下去,化作一声叹息。
萧景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去了,他倒是难道的有眼色。
也有可能,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梅长苏垂着头,声音低沉道:“……娘娘,您哭,又有什么用呢。”
午后疾风烈烈,萧景琰就站在账外静静等着,哪儿也没有去。
他忽然想起了上一世自己曾在多年后询问过母亲,那日在军帐同小殊讲了什么。
当时的母亲表情似哭非笑,只是将手覆在他膝上,声音沉静地慢慢说道:“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是我从那时就明白了,洗刷沉冤是他最大的心愿,亦是他活下来最大的动力。如果还要说有什么,那就是,小殊他……真的很疼惜你。”
不愿意将一切都告诉你,是因为我希望我永远都是你心里灿烂少年的样子,而不是我们都讨厌的阴暗厉鬼。
这是林殊的骄傲,也是林殊对萧景琰最大的疼惜。
萧景琰心里充满了苦涩,怎么会呢,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还是那个满怀赤子之心的人,而我,无论被多少迷雾重重覆盖,都还是喜欢上了你。
梅长苏从账中掀帘出来,看见的便是身形挺得笔直的萧景琰。他静静站在他身后,良久才轻声问候了一句:“靖王殿下。”
萧景琰倏忽收敛了心神,转过身见他不知在风里站了多久,忍不住有些责怪地去握他的手:“你站在风里做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叫我。”
梅长苏笑着摇摇头把手抽回去:“哪里就这么娇弱了,我看靖王殿下在想事情,不忍出声打扰罢了。”他慢慢踱步往自己账中走,见萧景琰一直闷着声不说话只是陪着他,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怎么,靖王殿下有什么心事么。”
萧景琰神色复杂地看向梅长苏:“怎么,先生不知道我有什么心事么。”
梅长苏偏过头,轻轻抿起了唇角。
他的确知道,但是他却不能说。
萧景琰看他沉默着不说话,也只能微微叹气道:“既然先生和母妃都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问了,等到先生想说的一天,再为景琰解惑罢了。”
他收敛起心神,冲着梅长苏露出笑意:“先生今日玩的可还开心?有没有让战英陪你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