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没说话,垂着脑袋。明楼想让他自己想清楚,就静静地看着他,却见他衣角忽然湿了两点,知道他垂着脑袋在哭,又后悔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明台都是大姐管的,他只管偶尔带着玩,顺便收拾一下指教一下功课。但阿诚不一样,明楼第一次自己有意识要把他教成一个人才,不过他自己也是毫无经验,只觉得要他懂事,讲道理,就绝不能像大姐对着明台那样心软。
然而见他哭了,又慌张起来。掏出手帕递给他,阿诚又不接。明楼心里很想哄哄他,就想伸出手理他翘起的额发,但转念又觉得不该让他觉得凡事只要他哭,明楼就会哄他,便又放下手来。一来二去,心烦得很,也不说话,往椅背上一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
阿诚没再说什么。他是从福利院里被带回去的,在他两岁以后,桂姨会骂他没用,是个累赘——不过他倒是希望她丢了这个累赘,好逃去那毒打和虐待。再后来他被明楼捡回去,像是再活了一遍一样。有时候他半夜里醒过来,却不敢睁开眼睛,怕是一睁开眼看见的不是明楼而是桂姨,一切又都只是美梦而已。
他站在学校的后门口,看着身边的小孩儿一个一个被接走,感觉这梦境一片一片地碎了去。找了无数个理由,却说不通,满心里只想着他又被丢下了。明楼同他素未谋面的父母一样,要把他丢下了!徐老师问他家人几时过来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回到福利院去,与其这样,为什么不早把自己送回去,想到此处,于是更恼恨起来。
“你以后想丢下我,就直接丢下,不用先说那些好听的诓我。”他越想越觉得委屈,抹了把眼睛,扭过身对明楼道。
“谁想丢下你?我又怎么诓你了?”明楼话一出口,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他看着阿诚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说,“阿诚,你听我说。今天的事是一个误会。我不是想丢下你。我是不会丢下你的。我们都不会丢下你的。”
他说得郑重其事,阿诚怔了半晌,忽地背过,翻出一本英文书说:“今天我们学英文啦,都是你教过我的……”
“这段啊,念给我听听?”
“我念得不好。”
“念念嘛……”
“大哥?”黑暗里,翻来覆去的阿诚忽然叫了他一声。
“还没睡?”
“跟你讲个事。”
“你说。”
“我爹娘丢下我,我一点也不气他们。桂姨丢下我,我反而谢谢她。但如果哪天你丢下我,我一定特别特别生气。”
“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待我最好啦。”
“我待你好,你还生我的气?这对我太不公平了吧。”
“那有什么办法,大哥晚安。”
“……晚安。”
忽然开始,梦境完全地碎去了,黑暗里明楼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就是他最真实的生活点滴。
第19章 离家出走
明长官跟明镜董事长因为他弟弟的事情闹翻了!明长官直接就住到酒店去了!明长官东西都搬到酒店去了!明长官终于要被汪处长拿下了!他们都去酒店开房了!别说了,明先生过来了!
新政府办公厅里,从来就是八卦传得比文件快,一来二去,已经发展到了明长官一三十多岁的人为事业为爱情离家出走,置亲姐于不顾了。大家盘算着你说要是明长官和汪处长摆酒到底要随多少份子钱,后来决定一致向明先生看齐。以明先生和明长官的关系,肯定是他们同事里要给的最多的,但明先生又爱财,肯定不会给太多,所以这个上限大家都是十分满意的,便找了胆子大的去探他口风。
“整天上班都没其他事情做了?中储银行的黄金储备报告我让你交上来的怎么还没见?”明先生毫不掩饰自己非常糟糕的心情。
也是,家里死了个弟弟,出了这么大的事,眼见着还要出一大笔血,想想也为他心塞。
“大姐怎么样?”
他把文件放在明楼的桌上:“大姐的意思是,这几天你别回去了。”
阿诚说得很委婉,明楼却毫无难度地脑补出了大姐的神情语气。
“你有同她说么,家里有外人……”
“我说了。”阿诚点点头,“所以她叫你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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