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双极其勾人的桃花眼,藏在镜片下,给人一种曾经迷醉了多少姑娘的错觉。可这人青衫长褂,极周正,极稳妥,淡泊沉静。
这样的人和香烟不相称。
“吸烟还分人么?”
“我没有那个意思,抱歉。我是说,您看起来像是一位老师,或者学者。”
那人不说话了,猛吸了一口烟,烟雾和寒气混作一团在空气里散开。对于这种冷淡,一郎并不介意,他低头一笑,带着几分习惯性的羞赧:
“您倒有些地方像我的一位故人。”
“哦。”
一向善谈的年轻人竟没有说下去,那人也乐得清静,黑暗中彼此看不清晰,但对方还是在一郎晦暗不明的面容上看出一种深邃的悲哀来。
这个表情我最明白。那人想。
“您坐过船吗?”
他没料想一郎突然问这样不着边际的话,这人说话天马行空,好像脑子里的话随便抓一句就往外说,他也不应声,等着他的下文。
“码头、海腥味和烈日,以前我不爱坐船,后来我喜欢,现在又怕。”
对这个人的话持认真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愚蠢。对方听完后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沿途的街道上。
一郎也不去理会这冷遇,他把身子靠进车棚里,在摇晃中想一个刻在心头的影子。
长身玉立的站在码头上,是接待一郎的人。在瀚海上漂泊数日,他刚刚从水波中踏上这东方国度,便被这个青年的笑容击中,烈日下海的味道撩人情思,从此少年心事,不可言说。
他在青岛只停留了半年,相见寥寥,但那人温煦的眼睛,抱着教案来去从容的身姿,给学生讲课时染了粉笔灰的手指,都让他难以忘却。
藏修竹于脊梁,竹脉纤纤于目光。
他离开时,这位先生正准备结婚,他依旧无法开口,可能爱到深处就是克制,他不想这么惊骇世俗的事情打搅了这人的生活,最终还是带着这份感情黯然回到自己的故土去。又过了一段时间,从遥远的中国传来了这人被捕入狱,已经处以死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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