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上来就是这事!吴氏也急了,顾不得多想,张口便道:“如今有绮儿在,怎说无后呢?”
绮年一下子没拦住,心里暗叫不妙,果然四老太爷把脸一拉:“无子便是无后!一个女孩儿家的,难道还能承香火吗?真是糊涂!怪道三房必要我出面,果然我若不来,你们二房岂不是要绝了后吗?”
三老爷在旁边哼了一声,添油加醋道:“叔父您看,二房娶的这妇人糊涂不贤到何等田地!依着侄儿浅见,只该休了才是!”
吴氏听见一个“休”字,气得登时就要站起来,却是一阵头晕只能靠在椅子上。绮年赶紧按住她,低声向如莺道:“去拿参片来!”转头朗声向屏风外道,“母亲请问三叔,这‘休’字从何而来?”
三老爷嗤道:“无后岂不犯了七出之条,还要再问?”
吴氏嘴里含了如莺取来的参片,听了这话又气得眼前发黑。绮年看着不好,低声道:“娘,犯不着动气,您坐着就是。”扬声又道,“母亲请问三叔,可知‘三不去’是什么?”
三不去,与七出相对,指的是在三种情况之下,即使女子犯了七出,也不能休弃。这其中第一条,就是曾为公婆守孝三年者,不去。
三老爷登时没了声。二房老太爷早死,这个就不说了,但是老太太去世之时,吴氏却是足足的守了三年孝,还服侍病重的丈夫长达七年之久。无后这事,对周家稍微熟悉一点的就知道,其实是二爷周显生身子弱的缘故,实在说不到吴氏身上来。
三太太眼珠转了转,忙笑道:“三爷方才那是话赶话说上了,也是为二哥没儿子的事着急不是?二嫂是贤惠人,自然也想给二哥过继一个儿子,将来香火不绝才是正理。”
一席话提醒了三老爷,马上改口道:“不错。二哥无子,我这做兄弟的着急得很。如今我有两个儿子,就把扬哥儿过继到二房,替二哥承继香火,撑起场面来。”
绮年冷笑了一下,不紧不慢道:“按《大宋律例》,立何人为嗣,该是我母亲做主。三叔虽是好心,也怕外人议论三叔越俎代庖,谋夺我二房的家产呢。”
三老爷满脸通红,一拍桌子:“一个女娃儿,如此口嘴犀利,是何家教!我少不得代二哥教训你!”
四老太爷也有些不悦:“女子以贞静娴雅为要,这般利嘴利舌,非家之福。”
吴氏气得浑身颤抖,勉力提高了声音:“三房只有两个哥儿,扬哥儿是长子,下头云哥儿又小,我二房是断不能夺三房长子的。”
四老太爷面色稍霁:“这方是家宅和睦的意思。三房也是好意,云哥儿身子健壮,且——”眼睛向周三太太看了一眼。周三太太笑吟吟接口:“二嫂放心,前儿才诊出脉来,我这肚子里竟又怀了一个,若生出来是个哥儿,我家依然是两个儿子。想是二伯伯地下有知,晓得过继了扬哥儿我三房子息就单薄了些,特地给我求的儿子呢。”
四老太爷点了点头:“侄媳妇你身子不好,若抱个小的,养起来也难。扬哥儿已十六了,进得门来立刻就能撑门立户,岂不是好?如今你公婆皆不在了,我托个大,就定了罢。”
吴氏气得两泪交流。绮年眼看这样不成,扬声答道:“我母亲说,叔祖父一片慈心自然是好,只是这过继之子理应由我母亲择定才是。叔祖父与三叔都是读过书的,难道没有看过《律例》么?”
三老爷急得要死,拍着桌子骂道:“这立嗣大事,哪里有你一个丫头片子说话的地儿?”
“三叔这话侄女可不敢当。方才已说了,我母亲身子孱弱,只怕隔着屏风说话三叔听不清楚,才由我传话。我所传皆是母亲之言,却非我胡乱c嘴。”绮年冷笑,“难道三叔觉得,这立嗣之事我母亲也不能说话?”
三老爷一时又被噎住。三太太却笑起来道:“这事自然是要二嫂发话的,只是四叔如今是咱们几房唯一的老太爷,二嫂素来恭孝的人,想来也不会忤逆长辈的。还是二嫂已然挑定了要过继的人?”
绮年此时是真的后悔,后悔自己把事情看得太轻了。总觉得《律例》上已然说得清楚,却低估了这些无赖的本事,竟然拿着四老太爷的辈分来压吴氏。最糟糕的是,吴氏没有早定下嗣子的人选。现在看来,三太太前头说的什么入赘只是幌子,立嗣才是杀手锏!
三太太听屏风后头半晌没有动静,不由得笑了起来,一推周扬年:“快去给你母亲叩头。”
周扬年打一进来就两眼滴溜溜地四处打量,眼睛只粘在丫鬟们身上。这时被三太太一推,趁势就跪到地上:“儿子给母亲请安。”
立嗣子吴氏撒手
吴氏一口气没上来,登时就要晕过去。慌得杨嬷嬷一把抱住,连掐人中,屏风后头乱成一团。
三太太听见动静,忙着要进屏风里来:“哎呀,二嫂这是怎么了?”
吴氏刚刚醒过来,见她凑了过来,伸手指着,只是说不出话。绮年看吴氏一张脸已经变得惨白如纸,心里一怒,厉声道:“如莺,把三婶婶请出去!”
“哎呀——”三太太看吴氏气若游丝的样子,心中窃喜,表面上却抽出条帕子掩住了脸,“二嫂你可要保重身子,扬哥儿还没孝顺你呢——”
绮年恨不得上去给她一记耳光,只是知道这一耳光要是打上去麻烦更大,正在强自忍耐,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