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回应叫顾渊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当下眉梢眼角都挂起了笑意,宛如春日骤临,阳光初绽。
他忽地蹲□去,把脸贴在她平坦的腹上,柔声道,“父皇不在的时候,你要保护好母妃,知道么?”
容真哭笑不得。
才刚有孩子,恐怕现下仍是一团看不起模样没长成型的东西,能听见他说话?
可是这个男人,这个一直以来以镇定、严肃、冷静、睿智闻名的男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在她面前露出如此真实的一面,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一句不冷不热的回应。
心里忽然有了些许松动。
她看着他,歪着头像是在思考。
她的未来应该有个孩子,有个后台,有个尊贵的地位,还有帝王的真心,这样够了么?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哦不,她还忘了一件事,她的未来,应该没有能够威胁到她的存在,那些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应该干干净净地从她生命里退场,最好不留一点痕迹。
而沈充媛,你是第一个。
回了华严殿之后,顾渊又恢复了那个帝王模样,安静冷峻地看着折子,间或提笔批注。
中途忽地想起什么,于是把那一摞折子一个一个地过目,在翻到其中一本署名为沈元山的折子时,终于停了下来,打开来看。
那是沈元山从江南派人递来的折子,巨细靡遗地讲述了安抚百姓的措施及成果,现如今江南水利兴修再一次开始,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顾渊嘴角微扬,眼神冷冽,暗藏锋芒,提高嗓音叫站在殿外的郑安,郑安赶忙推门进来。
“传旨去江南,沈太傅安抚百姓有功,江南水利兴修他功不可没。即日起着他速返京城,朕要lùn_gōng行赏。”
“另外——”他微微一顿,以更为冷漠的声音说,“传令下去,把前翰林大学士、今苏州府同知苏起航以及钦差大臣何林召回京城,这些年在江南守着,也苦了他们了。”
他把那折子抛在一边,继续拿剩下的折子批阅,可是那些琐事都无法令他集中精力,当下把笔一掷,淡淡地说,“走之前,把车辇叫来,朕要去瑞喜宫走一趟。”
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
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衣,画堂双燕归。
瑞喜宫里,沈充媛倚在榻上,神情温柔地看着摆在腿上的诗词。暮雪站在她身旁,每当她看完一页,就替她翻一页。
这样的日子当真十分惬意,有了紫玉烫伤膏,她也松了口气,知道不会留疤。虽说这次失算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真的把容真烫伤,反倒害了自己,但是总的来说,结局却是很不错的。
她晋升为充媛,容真却被送进了形同冷宫的若虚殿,这有哪点不好呢?
只是她如论如何也想不到,容真就算被送去了若虚殿,也一样可以一翻身就把她压得死死的,并且再无翻身之日。
顾渊踏进来的时候,看见她这样闲适地坐在那里看书,只是面无表情地停下脚步。
不管是若虚殿还是瑞喜宫,主子都是一样温柔平静,好像世间没有值得烦忧的事情。
可是于他而言,容真的平和安静却衬托出了她遭受挫折却依旧坚强的勇敢之心,而沈充媛只是个害人害己之后还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的刽子手。
想到太医的那番话,他心头突突的跳。
容真如今身子虚弱,孩子也不太健康,与前几日的那一跤也脱不了干系。
这样想着,他已然跨进了大殿,直直地走到了床边。
太监的通报声传入沈充媛耳里,她欣喜地转过头来,叫了声皇上,这些日子他日日来看她,当真是宠爱至极,绝冠后宫。
手里的词写着什么日长蝴蝶飞,什么画堂双燕归,她只觉得当真十分应景,有情人正如蝴蝶双飞,正如双燕同归。
可是当她接触到那双素来沉静温和一如清泉的眸子时,忽地愣住了,只因他素来温柔注视她的眼睛此刻再无半点柔情,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蕴满汹涌波涛。
沈充媛心头一颤,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皇上?”她试探性地叫他。
顾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面无表情,然后头也不回地对殿外的万喜吩咐了句,“把东西拿进来。”
万喜捧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面装着一摞展开的书信,整整齐齐的重在一起。
他俯身把那些东西端到了顾渊面前,而顾渊随意地拿起几张,稳稳地递到了沈充媛面前,“既然有闲心看诗词,也就证明伤快好了,并无大碍,应当有精神看看这些东西。”
双手接过,沈充媛的视线落在了那书信之上,一行,两行……她很自然地看了进去,却霎时面色惨白,再无半点血色。
宣明十二年,江南受洪涝之灾,江南太尉沈元山乘职务之便,私吞饷银三千万两。
宣明十三年,沈元山在江南各地购置家宅七处,分派家奴前去打理,家中饰物陈设均为珍品,其间还有宣高帝年间的古董二十三件。
宣明十五年,南岭知县改换人选,新上任的知县乃沈元山昔日的幕僚之一。
……
书信上的内容满满的,不是别的,正是沈太傅为官期间所有瞒着朝廷所做的事——这些罪状任何一条都很常见,因为摆在地方官署,地方官员大多会为了一己私利这样做——可是如今所有的罪状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