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声微小却突兀的声音令凑到一起吃饭的大家同是一愣。
刚刚挑起话头的那个年轻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咕噜噜滚到他脚边的钢笔,捡起来递给坐在椅子上仍旧有些恍惚的黎雨,继而抬头笑着他打趣道:“主管还没过试用期,可不能在上班的时候这么愣神儿。”
接过钢笔,黎雨善意一笑,看着那男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敲额头,随即说道:“前两天拿给你们小组核对的那笔预算,整理好了之后今天下班之前胶给我,我拿回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支走了那男人之后,周围再没有什么人围着的黎雨神se如常的起身去了卫生间。转身将门锁死,黎雨转头就把水龙头的水开到最大,双手捧着凉水不停的一捧一捧的往自己脸上浇。
他的动作激烈而迅速,就好像端午节时候参加比赛的龙舟一样,之前已经积蓄了太多的能量,听到那一声惊雷般的鼓声之后,变全然爆发了出来,凶猛而带着戾气,锐不可挡。
当黎雨再次从激烈的水流间把头抬起来的时候,从对面的镜子看过去,那张脸上的表情,哪里还有了刚刚那一派雷打不动的淡定?
前面的刘海被水打湿,连续不断的水珠顺着他额前饱满的线条滑下来,滴在黎雨那一派冷然的脸上,眼中激烈的愤恨与复杂的情感胶替出现,他抬起眼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不期然的在镜子里看到了雷腾和那个女人的影子……
雷腾,你要结婚了吗,就跟那个女人么?
想到这个,在黎雨有些烦躁有些杂乱的脑海中,一个纤细温和的女音却越发的清晰起来,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就好像是在炫耀某种胜利亦或是在对他进行某种程度上的示威——
当我们之间的相处成为了习惯,当他习惯了我做的饭的味道,当他习惯了跟我还有我们的孩子聚在一起,那么我们之间,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定局,而在那之后,谁都无可否认的,我们,就是一个家庭。
当我们之间,已经成为一个定居,在那之后,谁都无可否发,我们,就是一个家庭……
我们,就是一个家庭……
一个家庭…………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好像一gen细致的金丝线细密的缠绕住黎雨的大脑,柔韧,却觉不脆弱。就这么一圈圈的把他捆紧,几乎让人窒息的压抑感令黎雨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然后,他的思维一转,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起了自己身体的某种令人难以启齿却又如影随形的生理问题……
思及此,在黎雨的眼里,一道寒光一闪而过,他的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了洗手台的边缘……
随后,黎雨缓慢的重新抬起头,眯起大大的眼睛看着镜中胸膛剧烈起伏的自己,轻蔑的冷哼一声,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个没有丝毫笑意的笑容来——
雷腾,当我已经不能正常生活的时候,你要很幸福美满的娶妻生子么?
想到这里,黎雨眼中本来已经被冷凝所代替的愤恨重新燃烧起来,嘴角挑起的弧度也因此而越发显得凉薄而讥讽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在自己已经不能正常生活的时候,凭什么在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时候,凭什么在自己有家都回不得的时候,雷腾你却要安安稳稳的娶妻生子?!
凭什么?!
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了心里的压抑与愤怒,黎雨一直盯着镜子的眼睛猛然睁大,胸膛的起伏越发的剧烈,他抬手,几乎想也没想的,一拳击在了平滑光亮的镜面上……
刹那间,瓷片碎裂的声音大起,鲜血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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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家庄园
已入初冬,雷家的hua园中仍旧可以看到那么鲜活而跳跃的绿se。雷腾牵着苏桐的手从hua园往屋里走,两个人边走边低声着话。
“怎么样?都熟悉婚礼当天的各个步骤和行程了么?有什么你不喜欢的地方就去跟那天的主持人沟通一下,让他尽量按着你的意思改改。”雷腾拉着苏桐一边朝屋内走一边温和的笑着说道。
苏桐点点头,亲密的把头靠在雷腾的肩膀上甜笑的回答:“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你这几天为我们的婚礼忙得够呛,我怎么还能舍得让你c心这些小事儿。”
雷腾笑着点点头,想再说点什么,却最终选择了沉默不语。倒是苏桐,径自道:“我在想——让我父母什么时候过来合适。阿雷,你觉得呢?”
雷腾稍微怔了一下,随后伸出左手在苏桐的手背上拍了拍,绅士的脸上,是最温柔得体的笑容,“我觉得,我们的订婚宴上已经让你的父母很劳累了,我们结婚又是在国内,我看,就不让要二老旅途颠簸的跑来了吧?我的意思是我们在这边结完婚之后马上就到美国去见你父母,到时候再把亲戚请来热闹下,我们也好多陪二老待些时间。你看这样好不好?”
看上去,结婚不让女方的父母来,有些失了礼数。但其实苏桐自己明白,雷腾给她的答案,是最绅士而且合理的了……
的确,在美国的那场订婚宴是以她们家为主的,非常隆重。她的父母为这事儿c劳了将近一个月,如今到中国来结婚,撑死也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虽说父母是理应到场的,但考虑到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