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住她手,微笑,“我信你。”
一句话而已,一道符而已,她或她丈夫有生之年,一年一次给我打个秋风而已。
但是有多少孩子,毕生会因这一个小小契约而改变?
有时候弱者的所谓命运,就是有能力者的一时心血来潮。
连我的命运在内,或许也只是上天的一时心血来潮。
倘若是坏的,可以叹息,不要放弃,谁知道呢,下一个好的心血来潮是不是就近在咫尺。
我劝人,也劝自己。这段时间来,常常都这样。心思逐渐光明,想起来都很久没有惹是生非了,倒是处处天灾,我跟着猪哥使出百宝募捐,居然也好有乐趣。奇怪不奇怪?
应观众的强烈要求,我装模作样在人家房子到处窜了一圈,表示驱祟赶鬼,最后拿了一个好大的榴莲作为谢礼,跑了。
跑去铜锣湾。
临行前我问过小急,要不要把那块祖母绿带回去,他说不用了,这种金玉其外,顽石其中的赝品,吃又吃不得,带灯泡都嫌不够亮,只有人类才喜欢。说完叹口气,说幸好当年对那块玉施法的阿查查已经挂了,不然按照族中规矩,不到回收不准回家,到那天一看没戏,当场就要背过气去。
对铜锣湾,我其实蛮熟的,以前,我娘很爱来这里逛街,没什么钱,一天到晚都是,乐在其中。她常常痴痴望住某个女装品牌店中的衣服,无限向往地说:“我家囡囡穿那个红裙子,一定可爱得要命。”
就她的品位看,她看中的衣服,基本上都是惨不忍睹。但是我很享受,享受她一边那样说,一边在我头发上,轻轻抚摩的温度。
这一区的街道,大大小小,繁华的固然是繁华,也有许多小巷子,藏在大都会表象之后,住着庸庸碌碌的众生。我要找的,就在其中某一条巷子里。
一条原本应当平和而家居的小巷子。
现在却很热闹。警车停在巷口,几个围观民众窃窃私语,血腥味从警戒线围成的圈子里传出来。
是我最憎恶的场面。在这个场面里,我失去在人间最珍贵的那个人。
强忍着胸口的不适,我慢慢走近封锁线,透过人群,看到警察在一家小店铺中进进出出,店铺边挂一个小小的牌子,行草遒劲,写了“珠宝店”三个字。
对讲机中嘈杂不休,隐约听到,是桩命案,他杀,死者是这家小珠宝店的掌柜。
香港警察工作效率甚高,对讲机中内外呼应,说现场证据收集已毕,很快尸体就放在担架上,蒙着白布抬了出来,准备送上车去。
我一抬手,带起一阵强烈的局部龙卷风,顿时方圆两米之内,天昏地暗,人群中响起胡乱的惊呼,我越众上前,掀起那块遮挡的白布,俯身细看,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硕大的光头,皮肤呈现玉石一般硬而透明的质地,这是蓝田族类鲜明的外部特征,但是其他部分的特征则更鲜明地告诉我,他也是人类。血y,味道,气场,身体结构。全身内外都没有伤口,但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勒痕,几乎不可见,但有残存的真气萦绕,显然杀死他的不是寻常人。
结论如何突兀古怪,却无可置疑。
狐不归(8)
他既是蓝田族成员,也是人类。
简而言之,是一个杂种。
非人与人的,杂种。
为什么那块被重新炼过的祖母绿,会呈现出一种半途而废的效果。因为出手施法的人,根底不纯。
之前粉雄联盟两个高级成员,明明是凡人之身,战斗中却施展非人族类最精髓的密法,状况和眼下如出一辙。
非人和人的杂种并非没有,但多少年也难得出一个,恰似人类和蜥蜴,天生不该传宗接代。倘若接二连三出现,必然有大问题。
踟蹰于闹市街头,我想着自己该何去何从,蓝田半人委托的任务倒是顺利完成了,发现一个冒牌货,不过已经死了,人死灯灭,阿弥陀佛,我们就原谅他吧。
这时候我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常识——不要指望我会说我犯了一个错误,就算犯了我都不会承认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死掉的。
尤其是死于他杀。
尤其是一个拥有非人特质,人类轻易杀啊杀杀不死的半人。
找到那个杀手,也许就可以找到原因。找到了原因,也许就可以解杂种横行的秘密,找到秘密是为了什么,显然不是我会考虑的问题……
左思右想,耳畔市声如潮,忽然一线细细的声音传来,在我耳边问:“老狐狸,回不回来来吃饭,今天晚上有可乐排骨和芫爆里脊。”
是辟尘。数个月以来我寄居东京,每天晚上六点到七点间,无论人在哪里,这问题都会准时在耳边响起,大多数时候我在市内,身边有手机,偶尔电话接不通,他才会丢下锅铲,跑出院子,用上千里犀牛吼这一大法。
我侧头听他把这句话重复两遍,不顾自己站在熙熙攘攘之中,连忙站个马步,大吼一声,“今天不回来了,给我留点。”
回来。不回来。回不回来。有人等你,有人盼你,有人留温热饭菜给你。
不曾无家可归的人,难以了解这些平常情事,多么可贵。
第一次去猪哥家,果然如他所说,看到一只好不拉风的犀牛在厨房里哼着hip…hop,看到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