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嫣辩解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赵姨说,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事情常常就是这样。
茹嫣狠狠心,将那个夜里的事也说给赵姨听了。也说了由此自己发生的变化。
赵姨感叹说,是啊,这事对咱们女人来说,特别是受过古典教育的女人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就像自己给自己签了一份卖身契,还是心甘情愿的。但是,没有灵犀相通的情爱,以后怕会更痛苦。
那天茹嫣和赵姨说到很晚,赵姨说到她和卫老师一些最日常的生活,生病,做饭,冬天的严寒,夏季的停水,周边建筑工地的噪音,被小偷偷去刚领的工资,最后赵姨说到的一件事,就让茹嫣震撼了。赵姨说,结婚的时候,她已经过完了更年期,卫老师多年单身,又有许多疾病,已经不能像正常夫妻那样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还是一个chù_nǚ。但是,她认为,卫老师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男人。
听到这里,茹嫣半天没缓过气来,然后惴惴地问,你们像兄妹一样生活?
赵姨笑了,说,那怎么会?你想,两个恋人之间,又都是非常开放的人,跟你说吧,所有男女之间的幸福,我们都享受过,他走了之后,我常常会回想起我们之间的一切。在这个意义上,我依然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呢。
老太太的那种天真无邪,那种坦然无忌,让茹嫣觉得自己才像一个老太太了。
茹嫣问起卫老师的安葬。
赵姨说,等以后吧。我和他说好的,以后将我那一把,也放进去,就算是最终的会合了。
赵姨带了茹嫣来到卧室,那只棕色的小木盒就放在矮柜上,旁边是那听生锈的茶叶罐。
赵姨说,他也说了,这一盒茶叶,陪他半个世纪了,最后也倒一起算了。我有个愿望,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什么样子。我一直觉得,她是我的前身。不知道如今谁还有这个女人的照片呢?
就在会议预定召开的前两天,达摩接到紫岩山寨打来的电话,说接到通知,在“非典”期间,不得接待任何大型活动。对此不可抗力的变动,表示非常遗憾。要达摩告知邮政地址,以便退寄那一千元定金。
从不在陌生人面前说粗话的达摩听完后破口大骂,日你妈的!你们怎么不早点说!“非典”又不是昨天才来!
剩下的就是一片忙乱,打电话,发邮件,在几个网站上出通知。但还是有十几个人没能及时得知,正从各方赶来。达摩只好叫上毛子、茹嫣在预定集合地点守候。许多人没有见过面,他们怪怪地举了一个纸牌牌,写上xx会议,紫岩山寨。然后对每一个兴致勃勃前来报到的人说,会议因故取消。也有人时间错过,便径自寻去了紫岩山寨,扑了一空。回去后发来邮件,自我解嘲说,算是一次自费旅游,风光不错。
这样的结局,让一直忐忑不安的毛子松了一口气,他同时卸下了两副担子,一副是道义,一副是恐惧。
毛子嘴上不干不净地骂着,说等日后时局好转,这会总是要开的。前面花掉的钱,就算他的。
达
摩说,没怎么花钱,以后要开再另说吧。还是将那五千块钱给了他。
印制纪念卡用去一笔钱,但是这一笔钱赵姨坚持要由自己来出。
那份会议纪念卡印得很精美,很别致。对折4p,窄32开,土黄布纹纸,首页印着卫老师那张裁剪下来的像,因为没有了赵姨,就像是对着所有持卡人在微笑。照片下面是从卫老师那本记事本上翻拍下来的几句话,题记说明是斯卫绝笔:“不是的时候,他们说是,是的时候,他们又会说不是。”
字迹怪异潦乱,语意艰涩莫测,像一幅远古时代的岩刻。许多人初初看到,都要猜认半天,然后才恍然大悟,刚刚笑起来,又沉重下去。
两面内页是卫老师的生平和著作年表。底页摘录了一些友人的话语。
这份纪念卡只印了一百份,又是一次流产会议的遗留物,后来成为朋友们一种收藏的珍品。许多人来信索取,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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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嫣读过许多情爱,缠绵悱恻的,惊心动魄的,生死相许的,花好月圆的,不论悲喜,都会有一个结局。如今她的故事,却一直不明不暗地绵绵无期地延宕着。自打她去了宾馆之后,她已经痛下决心,绝不再主动联系梁晋生。梁晋生呢,似乎也痛下了同样的决心,一直没再找她。甚至连茹嫣的母亲,过完五月,也不再提起女儿的婚事,每次通电话,什么事儿都说到,唯独不再说那个人。
这真是一种比大悲大恸地动山摇更令人恐怖的结局。这是一种心灵的凌迟,缓缓的,一小刀一小刀地割着,血一点一点地流着,不知何时是个止息……
茹嫣发疯一样让自己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将家里角角落落里里外外打扫整理了一番,将家里多年来没有动过的衣物被褥彻彻底底清洗翻晒了一遍,发了疯一样四方购物,买吃的,买穿的,买用的,数十天中,让自己疯长了七八斤r。入夜之后,百~万\小!说,听碟,上网,写文章……一直弄到自己筋疲力尽,草草洗洗,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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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力说得是对的,“非典”终将会过去,国人很快会忘掉。
想想一个世纪以来,有多少看着看着过不去了的事情,说过去竟过去了。有多少以为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