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眉》刚刚下场,台下突然一片喧闹,不知哪里来的一队骑马满兵包围了戏场,衙役们则冲进人群,冲上戏台大叫着:“拿贼匪!拿贼匪!〃他们挥着g子、戒刀和捕绳,见戴白帽子的就抓,还不时掀下男人的帽子。一时间人群大乱,小孩哭大人叫,拚命四下逃窜。衙役打伤了许多人,又挤伤了许多人,乱了半天,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同春和同秋他们见势不好,连忙卸装换衣,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想衙役们已经冲进后台,见到他俩,一声冷笑,上来就拿铁链当胸锁祝同秋吓得一个劲儿地哆嗦,同春气得眉眼都歪扭了,喊道:“你们干什么?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乱抓良民?”“哼,好一个良民!〃衙役冷笑一声,拉了他们要走。班主一群人围上来跪下哀告道:“大老爷,大老爷!他们实在是良民,放了吧!我们从京师来,回去没法交代啊!……”“别拿京师吓唬人!〃衙役恶狠狠地说:“这是叛逆大案,十恶不赦!”“啊!〃同秋一声惊呼,晕了过去。同春竖起眉毛还要争辩,班主连忙抢着说:“大老爷,这两位实在是我们打京师有名的媚香堂请来的名角儿,在京师多年,相与的都是大人老爷,决无叛逆情事,求您……”他悄悄塞给衙役一个红纸包。
“哈,原来是一对兔子!〃衙役鄙夷地笑骂一句,说:“老板,实话告诉你,这里出了一桩谋反大案,案中人以身带大明通宝、永历通宝、隆武通宝、弘光通宝各种铜钱为凭证,戴白帽或不薙发为记号。这两个人昨儿戴白帽,这一个还留长发,被人首告了,没个跑!〃老板和同班伙伴万分着急,老板连忙解释说:“实在冤枉啊!这位媚香堂主,一向唱旦角,头发稍长原是朝廷准许的呀;他俩昨天遥祭师父,是戴了半天白帽,今天并没戴啊……”“不管那些!见了官再说!〃同春和同秋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押进镇上的巡检所。
因为抓的人太多了,巡检所监房早就填满,不得不腾出公堂大厅两侧的公务房。同春、同秋和三十多个人都被塞进一间公务房,准备下午解送到县。
同春抱歉地看着同秋娇弱的体态、苦痛不堪的表情,叹道:“都怪我!不该把你拉到这里来,让你受这苦楚……”同秋疲惫地垂头说:“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可说的?
是我自己要来,不怪你……”他说着,娇怯怯的就要哭,同春连忙脱下外衣弄成坐垫,搀他靠墙坐下。他立刻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同屋的人,尽管都是被抓进来的,都有一肚皮怨愤,但在两个戏子面前,却觉得自家身份很高,一个个都摆出不屑置理的样子。见同秋啼哭,反而轻薄地互相使眼色,几个浪荡子竟不怀好意地讪笑着去逗他。同春老实不客气地瞪他们一眼,说:“不要旗人太甚!〃一个满脸邪气的中年汉子眯着眼打量同春,猥亵地笑着说:“小可怜样儿!生气了也别有味道,来,让我瞧瞧……”他伸手就来摸同春的脸。同春怒火中烧,左手一挡,右手一掌打在那人胸口,那人〃哇〃的一声惊叫,一下就摔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随后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话都说不成声了。众人都吓住了。门外巡丁听见喊叫,吆喝道:“乱喊什么?再喊就加铁链铁镣!〃人们真的不作声了,被巡盯也被同春镇住了。同春正眼儿也不瞧他们,独个儿走到窗前,抱着肩膀,透过破窗户纸,呆呆地向外望着。突然,他大喊一声,把众人吓了一跳:“玛法!苏尔登玛法!〃他一面喊一面用力捶打窗户,高叫冤枉。
原来,他看见巡检官正客气地点头哈腰,陪苏尔登走上巡检所的正厅。同春这一喊,苏尔登果然停步朝这边看了看,对巡检说了两句,巡检立刻命巡丁把同春押过去。
苏尔登一见是同春,很是惊讶,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同春便把自己和同秋搭班来永平唱戏,不久要回马兰村给师父上坟,在这里无故被逮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巡检在一旁听着,一面看看苏尔登的脸色,一面很有几分不安地把同春的话用满语讲给苏尔登听。他知道苏尔登听汉话十懂八九,只是不会说,所以不敢胡言乱语。
苏尔登从毛茸茸的灰白眉毛下威严地看了巡检一眼,说:“这两个唱戏的娃娃我认识,他们的师父我也认识,不是贼匪!
快放他们回乡给老师父上坟!”
“是,是!〃巡检哪敢不听从。可是苏尔登非要亲眼看着同春、同秋哥儿俩获释不可。这样,同秋也被提出了临时牢房,和同春一道向苏尔登玛法叩头致谢。
苏尔登连忙把他俩搀起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慨地说:“明明还是小娃娃,怎么转眼就成小伙儿啦?还是这么漂亮的小伙子!唉,我怎么会不老!〃他又用蹩脚的汉话连连说:“老了,我可真老啦!〃同春问:“苏尔登玛法,费耀色也在这里?”“不。这里,马兰村,很乱。他,送京师去了。”“马兰村很乱?〃同秋惊惧地小声问。
苏尔登的灰色浓眉皱起来了,沉默片刻,说:“那个白衣道人,那个袁道姑,那个乔家的人,叛逆!谋反!你们不要去找他们!懂吗?〃同春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响,咬牙把一声惊呼硬憋回去。这时候,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什么话都不要问。
同春哥儿俩被一个多嘴的巡丁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