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被子呆坐了一会儿,人渐渐清醒,开始觉得浑身发痒,床单和被罩都潮湿且带着一股霉味。我就着时冷时热的水洗了个澡,换上新买的睡衣,冷得打颤,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站在床边。小谢就睡对面的床,我在擦头发的间隙看见他。这么冷的房间,他居然裸着上身,被子只搭在腰际,人趴着睡,侧着面孔。睡梦中也皱着眉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张扬漂亮的眉眼配上理直气壮的骄横,宛然上帝的宠儿。
忽然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吓一跳,讪讪的转过头去继续擦头发。他嗤的一笑:“敢看不敢吃吗?”
我回过头来瞪他。他伸出手,捞到我睡衣衣角,用力一扯,我整个人跌扑到他身上。他一只手箍住我的腰,另一只手熟练的从我睡衣下摆探进去。得意洋洋的说:“我知道你一直贪图我的美色。”
这个被女人宠坏的家伙——我想推开他,忽然又觉得无所谓。
对于我来说,性没有意义,对于他来说,对方是谁没有意义。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忍不住想笑。小谢伏在我身上,强迫我看他的眼睛:“哎,你能不能专心点?”
我笑出声来:“我转行了,用不着再表现职业水准了。”
他说:“你和大哥也是这么说话?”
咦,亏他还记得我是他大哥的女人。
……我说,其实我有时也可以赊账的。
……我说,其实用不着付这么多钱。
……他说,现在你晚上的生意是我。
……他说,你先陪好我的朋友再说吧。
磕磕碰碰的,我们好像一直都没学会怎么相处。或者说,他不觉得有需要去学,而我又不肯将就。
小谢终于结束,舒舒服服的挤在我身侧,神情满足的像个刚吃完糖果的孩子。我看着他,像说箴言一样说:“小谢,早晚你会爱上某个人,为她神魂颠倒,摧心捣肺,肝肠寸断……”
小谢笑的前仰后合,一个不小心,掉到床下。他就躺在凌乱的衣服和一沓一沓粉红色的钞票上,哈哈大笑。
好吧,祝你幸运。
。
小谢从药店走出来,递给我一瓶药:“刚刚没有准备,你吃这个吧。”
我知道,他要是事先准备了保险套,我才要怀疑他这趟到底是要干什么来的呢。尽管不需要,我还是接过那个小药瓶,好让他心安。
他发动汽车,说:“火车站就在附近,我在火车站放你下车。然后你就想去哪儿去哪儿。”
我忍不住心里一阵凄惶,望着小谢。虽然知道最后总是要一个人,可是能有人多陪我一会儿也是好的。
驶在县城的公路上,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的望着窗外。天阴沉沉的,比昨天冷得多,我已经把那件呢子大衣穿上身,还是觉得不够。
忽然一道细细的白线从我眼角余光划过,然后又是一道。越来越多,我定睛细看,只见一粒粒白色细小的东西在风中划过。
“小谢,外边是什么?”我问。然后我突然明白了,是雪,是雪——是在下雪。
小谢在红灯前把车停下:“怎么了?没见过下雪?”
我拉开车门冲出车外,不管不顾的冲到十字路口中间:“是雪呀,下雪啦!下雪啦!”冰凉的雪粒打在脸上,瞬间化去,只留下冷冷一点。
几声尖锐急促的刹车声,然后是按喇叭的声音,夹杂着听不懂的方言叫骂。
小谢冲过来,抓住我:“你怎么了?”
我抱住小谢,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他说要带我去看雪。
小谢半拖半抱,把我拉上车,用安全带绑住。我用手捂住脸,放声痛哭。
“神经病。神经病。”小谢一直骂,驶过十字路口,把车开到路边,等着我哭完。
……他说,你从来不在我面前哭。
……他说,薇薇,你用不用这么寸土不让?
等我哭完了,小谢问:“是不是回头?”
车窗正前方,街道的尽头,建筑物上大大的火车站几个字。
才不过七八百米的样子,那么近又那么远。
真的回头,也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
我拎着行李袋,走到火车站的站前广场。
雪粒越发冷硬,打在脸上,冰冷的疼。这么一会儿功夫,广场的水泥地上已经薄薄的一层雪白。踏在上面,一步一个脚印。
南方长大的我,从来没试过这种骨子里的冰冷。
触目所及,苍灰色的天空,斑驳的地面,白色的雪粒填在天地之间,不远处是灰色的冷硬的建筑,四散在广场周围的面无表情的路人。站在广场中间的我,只觉得自己像一堆红色的余烬,看似火红热闹,实则无声无息的在冷却熄灭。
然后一转头,我就看见了他。
离我不到一百米的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身挺拔的黑大衣,双手插在衣袋里,安闲随意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笃定的微笑,并不着急着走过来。
——就像他从前对我说:规矩是这样的,我玩腻了可以赶你走,但是你不能自己走。
——就像他在我身上打上他的印记。
原来他还是不明白。
他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所以他给的越多,我就越忍不住要逃离。
火车站的喇叭里忽然传出播音,四散在广场上的人聚拢过来,迤逦的排成一条长队,好巧不巧的,队伍恰好穿过我俩中间。这些人都穿着简朴之至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