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又想起自己既然不打算对付赵氏,若此事叫惠嫔知道了,要问自己发现了什么好顺藤摸瓜扳倒永福宫可就不妙了,到时自己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此事我打算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了,姐姐帮帮我,不能叫娘娘知道,不然可就有些麻烦了。”
秦湄冲她笑了笑,
“你既拜托了我,我自然替你守着,你也是个伶俐人,自己当心,可别不惜命,这后宫之中,你我这样身份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在意。”
见秦湄应了,沈莙放下心来,这晚便和秦湄歇在了一起。
第二日沈莙醒得早,回房换了衣裙之后破天荒地提早去偏殿当值了。
秦湄醒来时见身边已经空了,便也起身开始洗漱,外头夏曲已经端着脸巾往正殿走去。秦湄梳着头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最终放下梳子,跟在夏曲身后,往惠嫔处去了。
秋日里迎来了第一场大雨,沈莙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坐在小亭里长吁短叹。那日之后似乎生活似乎再没有什么风波,反倒是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像一个梦一样模糊不清。
后来确实有宫人在太液池中捞出了一具尸身,泡的时间久了面目也看不太清,直到永福宫的内官上前来辨认才道这是昭仪娘娘的贴身女官白芷。夏嬷嬷和赵氏确实是自作聪明给了沈莙一个交待,因为无人再提起此事,白芷之死也就匆匆结了案。日子还得继续下去,甚至连沈莙心里都不再剩下多少对白芷的悲悯之心。
上阳宫近日忙活的紧,哪怕下着大雨,小亭外仍有宫人打着纸伞忙里忙外。无聊了好一阵之后沈莙终于忍不住逮了正在当差的李继,抢过他的伞便出了小亭往自己房里去了。李继他们三人是姬浔调来上阳宫的,当差仔细,平时从不和上阳宫其他人相往来。因着惧怕姬浔,整个上阳宫都对他们几个小心翼翼,从不轻易指使。只有沈莙对这三人喜欢时不时地招惹一番。而对于沈莙,李继李庸和忍冬的态度差不多,基本处于无视状态,偶尔忍无可忍也会和沈莙绊几句嘴,但最终都以沈莙的胜利宣布告终。
沈莙难得被秋雨勾出了些惆怅来,回房之后诗兴大发地将王国维的那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誊在了纸上。
秦湄和枝莲来寻沈莙说话,枝莲眼尖,瞅着了沈莙桌上的诗句,兴致盎然地拿起来念了两遍,
“姐姐这两句诗写得真妙,何不写全了呢?”
沈莙满不在意道:
“你这小丫头傻了吧,这分明是王国维先生的《蝶恋花》,哪里是我写得出来的。”
不料说完自己此话秦湄和枝莲都是一脸茫然,
“王国维先生是哪位?怎么从没听说过?”
沈莙一拍脑门,一不小心竟把后世国学大师的名号报了出来,只好一面笑一面和两人打哈哈,好在秦湄和枝莲没有深究的意思,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三人聊得正起兴儿,秦湄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事来,略带小心地向沈莙说道:
“你从兄的事你也不要太过忧心,总归是会好的。”
沈莙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云里雾里,最近通信也没见沈菱提起过什么重要的事,心下以为秦湄是在说明年春闱的事,笑着对两人道:
“我担心什么,二哥到了参加春闱的年纪,自身课业又学得不错,他必然是正在备考,哪里用我操心。”
秦湄和枝莲听她言语里很是轻松,不禁诧道:
“怎么你不知道?你从兄并不在国子监今年参加春闱的名单里。”
沈莙脸上的笑容一顿,霎时就冷了脸,
“怎么回事?早前二哥分明与我提过他已经到了年纪,势必是要参加明年春闱的。”
枝莲小声道:
“原是这样没错,不过似乎是翰林院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你从兄课业尚未修成,需要再在国子监修学两年才好参加科考。”
沈莙心下大怒,破口骂道,
“胡说八道,二哥的课业早在几年前就修满了,只因他自己想多上两年儒学才一直没有参加科举,如今年纪也到了,是谁红口白牙地说他课业未完?”
秦湄和枝莲被沈莙的怒气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安慰,却听沈莙又开口问道:
“如今翰林院的典簿是哪个老糊涂?”
秦湄听她终于问出口了,心中霎时浮起各种念头来,话到嘴边却是一句
“现今翰林院典簿乃是林聪,”末了犹豫了一小会儿,又补了一句“此人是永福宫赵昭仪亲舅。”
说完这两句话之后秦湄抬眼去看眼前的沈莙,却发现她脸上冰冷异常,自己从前竟从未见过沈莙这般肃杀的模样。
将枝莲支开之后,沈莙坐在榻上沉静半晌突然开口向秦湄问道:
“姐姐可曾在宫中见过这样一位女官,个子较我高出半头有余,身形消瘦,稀松头发,颧骨颇高,鼻尖一点黑痣,额头有些兑皮,似是常在额上贴华胜之类的饰物。”
“听你细说,倒像是浣衣局的马尚宫。”
得到了秦湄的回答,沈莙又是一阵沉思,最后向秦湄道一声谢,拿起墙角的一把纸伞直直往外头去了。
等沈莙回到上阳宫已是入夜时分了,上阳宫内和沈莙相熟的内侍都从未见过沈莙这般严肃,也不大敢在此时上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