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见严嵩如此作践自己,暗中窃喜,徐阶却暗叫不妙!
那边嘉靖见严嵩坦诚受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心里反而好过了些,冷哼了几声,似乎仍有怒气,其实却没打算再追究了。因他一年到头只怕也看不了十八道奏疏。若严嵩真把每个主事级别地奏折都向他禀奏一遍他才要疯呢!这时却又将严嵩给骂了十几句,罚他一年俸禄。待胡虏退去后面壁三日,仍在内阁待罪行走。
李本听得怔了,道:“就这样?”
方才严嵩那几句看似稀疏平常的话里其实已用上了极深地权谋,但这个老实人却完全弄不懂怎么回事。嘉靖冷冷道:“你要怎样?”吓得李本不敢开口了。
徐阶却知在这一回合自己虽占了上风,然而竟未能将严嵩逼入死地,反而漏了自己的底,又已将自己明确立在了严嵩地对立面,再也难行暗算之事了!其间的得失成败,委实难说,便听嘉靖问自己:“胡虏那边怎么说?”徐阶见问,慌忙据实回答。
原来俺答这次虽然大兴兵马,聚众十余万南下,但实际上并没有灭亡大明地大志,他们的短期战略目地只是劫掠中原好度过荒年,长期一点的战略目的则是要求朝廷开马市,如此而已。但在安定门外稍稍遇挫后,俺答以为大明果然有备,就变得更加小心,派了使进北京讲和。
嘉靖是个极好脸面的人,这种城下之盟对他来说实是奇耻大辱,他如何肯答应?若是在安定门“大捷”之前,他迫于形势也许还会委曲求全,这时却大怒道:“荒唐!我军方获大胜!他竟还敢狮子大开口!这帮胡虏当真是不知好歹之极!”便下令大军出击,要将蒙古人歼灭于京城之外,“叫他们匹马不得归大漠草原!”
这句话说出来倒也真是豪言壮语!但徐阶听了却胆战心惊!急谏道:“陛下!使不得啊!”
嘉靖问:“什么使不得?”
徐阶道:“京师防卫空虚,不宜战,只宜守,不宜决,得用一个拖字。”
嘉靖眉头大皱,严嵩咳嗽一声,道:“大宗伯太谨慎了。眼下我军方获大捷,三军士气大振,将兵用命!正该乘胜追击,焉有乘胜反而屈盟的道理?大宗伯既管礼部,便当知我大明没这成例!难道大宗伯要陛下效仿宋真宗,来个遗羞千古的澶渊之盟么?”
明朝的对外态度极为强硬,哪怕屈居弱势时也轻易不肯松口,和宋朝占据上风时也委曲求全截然不同!这一节徐阶自也深知,但他更知道安定门“大捷”实有侥幸成分,若不顾兵情一味强硬,只怕转眼之间就会酿成大祸!
然而嘉靖听了严嵩的话却大为赞赏,以为忠言。
徐阶向严嵩望去,见他依然眯着一双老眼,仿佛已经老眼昏花,但徐阶却明白这老家伙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若徐阶是海瑞的性子,这时多半就要据实直谏,那时惹得嘉靖盛怒,严嵩再趁势一击,马上就会将徐阶排挤出这次和战决策之外!再接着严嵩便可从容布局,将李彦直于鼓掌之间,将李彦直送入虎口,然后再利用李彦直地败绩将徐阶拖下水,一浪接一浪地扑来直到将他二人整死为止!
严氏父子计策之毒,远胜砒霜,然而却总是行之于和颜悦色当中,夏言当日就是这么死在他们手下地。
但徐阶究竟是徐阶,只一眨眼功夫便辨明了轻重缓急,因改口道:“陛下圣明,严阁老所言亦甚是!只是大军出城,需得谨慎安排,且要防俺答分兵袭扰京城。”就给嘉靖报了个家底:“京中军马,不及六万,且多老弱。俺答有十万之众。我寡敌众,若再派兵出城,只怕京中一旦有警。缓急之际难以应付。不如且固守城防。以待勤王之师!”
嘉靖一听,也觉得若军队都派出去了没人保护自己实在危险。不想就有人来报,说巡抚保定都御使杨守谦带兵勤王来了!嘉靖大喜。想了想道:“就让商大节派一部精锐出城,会同勤王之师逐寇!”
徐阶问:“派多少人马?派哪部人马?逐寇要逐到何处?”
这是问嘉靖这次出兵要动用多少兵力。要达成什么样地战略目地。
嘉靖却不悦道:“这也来问朕?”他是个聪明皇帝,却又是个不愿意负责任的皇帝。
徐阶又问严嵩:“那辅以为该怎么办?”这是要将事情往严嵩头上推。
严嵩却说:“俺答来求岁贡。这是礼部地事。具体该如何出兵,这是兵部的事。”一句话又推给了别人,他自己是稳立于不败之地!
徐阶还要再议,嘉靖又觉困乏,便命他们商议了办事。徐阶、丁汝夔无奈,只好分头办事,丁汝夔既要派“精锐”部队出城,马上就想到了西直营来!便传了号令!又增益之以一万兵马。
李彦直和戚继光等正在议论战局,接到命令后都大吃一惊。戚继光惊道:“这时候怎么能出城?那不是要自暴弱点么?”李彦直自然也深明此节。匆匆赶来问丁汝夔怎么回事,丁汝夔道:“这是陛下圣裁。内阁地决断,我也没办法,你依命行事便是。”
“依命行事?是依命送死吧!”
当然这句话在兵部尚书面前还是没出口,只是往肚子里吞,李彦直又来西苑求见阁臣,严嵩不见他,李本没担待,李彦直便只见到了徐阶,看看左右无人,李彦直开门见山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