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长沙,满目苍凉,这个城市也被死寂包围了。
我坚持去看看张恒礼再回家。张衣去洗漱时,我说:“张恒礼。”
“我问你?”他说。
“不是。”
“我还以为你又要‘张恒礼,我问你’呢?”
“张恒礼,告诉你!”
“靠!能不押韵吗?”
“听不听?”
“说不说?”
“张恒礼,告诉你,从此以后,你不许送给我任何东西,要是心痒痒,强压不住想送礼给我的那份冲动,你就买了送给张衣,姐以后只收易续的礼!虽然易续也不怎么送礼。但是我只收易续的,听懂了吗?只收易续的!你买了以后,给张衣,听懂了吗?给张衣,给张衣!”
他滑到被子里去:“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第二天早上张衣兴奋地打电话告诉我,血型结果已经出来了,张恒礼一家人同一血型,而且他叔叔家、舅舅家、姨妈家都一起来验了。这些亲戚家大部分人也都是b型血!所以,下午其他配对数据,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所以我到达看守所时,心情也比往常愉悦了一些,这天有雾,整个城市像被缭绕在热气腾腾的汤面上,湿润又暖和。我视线扫了一遍,排队的那些人里,已经有好几个见过几次,算得上熟面孔了。我又看到了那位瘦弱的老爷爷,他这次排在我的后面,我们中间隔了三个人。他背着一个麻布袋,眼眶深陷、脸颊内凹、身上的麻布袋把他的身体弯得更低了一些。我不忍心盯着他看,只是跟他换了位置,缩短他负重的时间。
我给易续写信,我告诉他,我去深圳的真正原因,我告诉他张恒礼生病和张衣撒谎的事,我告诉他,你跟张恒礼都得挺过这一关,你们也一定能挺过,你们身边还有这么爱你们的人呢!
写完信,觉得有点儿热,就把棉袄扯开了。看守所的人突然认出我:“是你啊?”
“你还记得我?”
我的印象中,这里一直是这两个人值班。来看守所次数多,从未好好跟他们交谈过,连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
“不记得!只记得你的衣服,好久没来了啊?还以为再也不来了呢!”其中一个说。
“怎么会呢!我男朋友还没出来呢!你们叫什么啊?从来没问过。”
“我姓田,他姓毛。”
“田先生好,毛先生好。”
“别别,就叫小田小毛吧!”小田说。
小毛也点头。
“哎,你们家是不是开服装店的?”小毛问。
“不是啊,怎么这么问?”
他指着小田说:“我们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但一看这条裙子,就知道你又来了。已经是冬天了,你怎么还是穿裙子呢?是不是进了好多这款裙子,没卖出去?”
“就这一件,你们别怕,不脏,我天天洗呢!”
“那你干嘛……”小田说一半打住了。
我勾勾手让小毛和小田离我近点:“悄悄跟你们说吧,不许说出去啊,太多人知道就不灵验了。这条裙子是被开过光的,被一个幸运之神开的,可灵验了!我这人啊,你看我这脸,尖嘴猴腮的,就不是有福之相是不是?”
“好像是。”小田说。小毛也附和着点头如捣蒜。
“你们看,仔细看,我这眉毛长眼睛长脖子长胳膊长腿长,本来是好事吧?”
“是啊!”小毛表示同意。
“但是!”
“怎么?”
“我黑!”我煞有介事地说:“黑,就是倒霉!你想想,本来你的倒霉运只有这么短,你偏偏哪哪儿都长,霉运是不是就拉长了?”
“有道理啊!”小毛连连点头。
“我天生那个黑啊,所以一直倒霉到十八岁!有一年冬天我生日刚过,在一超市遇上一劫难,差点让我成为人质!人质啊你知道吗?”
“知道。我干这一行,挺熟的!”小毛说。
“那你肯定知道什么叫千钧一发吧?突然间灵光一闪,就跟别人在你眼前撒了一道金子一样,哗,就两秒,我就被那神解救出去了!我这样的怪物,能遇上一神,我能不虔诚?所以神说,你得下象棋,我就学下象棋,我一下,全院比赛第二名!我是谁啊,我是从小考试及了格我娘就恨不得放鞭炮的人啊!我的神让我不喝酒,我就不喝。知道吗,在他跟我说这句话的前一天,我就差点喝酒出事,车祸,一车三命!哎,就在你们前面那十字路口,不信的话可以去调带子看,摄像头肯定拍下来了,2009年的正月初七,晚上十点到十一点,找不到拿我问罪!幸亏我的神啊,在后面定住了车子!”
“你这么说,我可真会调带子看!”小田说,“我一好哥们就在交管所,管的就是这片!”
“去,赶紧去,不对,也别太赶紧,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继续说!”小毛推一把小田,说。
“神说,你不能乱交男性朋友。不对,他没说出口,但是我知道我要是个本分的姑娘,没艾滋没性病,不怀孩子不堕胎,他会高兴。你看我这乌漆墨黑的吧!”
“不至于,你看你还是比我白!”小田提起袖子把胳膊露出来说。
“我不是个雌的吗?”
“也是!”小田说。
“我说到哪儿来着,哦,对,我呢,没艾滋没性病,不怀孩子不堕胎,虽然我看起来乌漆墨黑,可我是个干净的身子!就像你看我每天穿一样的衣服,但每天都是洗过的、干干净净的衣服,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