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就像那种能把人扭曲放大的哈哈镜,在人们不自知的情况下,将人自己的形象虚浮地扩大数倍,控制人的理智和情绪,让你去做一些勉强甚至可笑的举动来迎合它。
种种自己挖坑自己跳,严重的还要影响到身边亲人。
尹一铭自幼跟着爷爷,耳濡目染之间也知道些习武之人对于胜败荣辱的重视,见自己的对手被爷爷几句话伤了面子,一个个面红耳赤,就知道大事不好,脑子里的大风车迎风飞转,也想不出任何自救的办法来。
那几个老道着意要显示自己的威风,都不先出手攻击,只是凭借几十年修习的下盘功夫腾挪转跃,身形按照阵法的设计飞快移动。
尹一铭被困在其中,只感觉这包围的圈子变化无常,步步紧逼步步缩小,她就像掉进一潭深不见底的沥青中,粘黏沉重,越是挣扎,就越费力,一股绵绵不绝的吸力将她扯住,先是双腿然后是胸肺,进而越发有了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心理上的恐惧也越来越深重。
为首的老道出声发恨,“呵呵,瞧不起我们,不出手就能让你困死在这阵里,逼得你那师傅也进来领教一下我们的厉害。”
一番话咬着后槽牙说出来,字字都带着戾气,尹一铭听完,心中的恐惧竟然渐渐放下了,一丝淡淡的欣喜伴着希望升起来。
她从小听爷爷讲,太极的境界,最最基本简单的,就是要在心里上始终保持安静的状态,意识的集中才是制胜的关键。精神灌注于每个细小的动作之中,做到旁若无物,“以动御静,以静御动,虽动犹静”。否则气息和动作都会出现问题,或是手脚错乱或是快慢无序,还会引起神经过分紧张以至过度疲劳。
眼前的阵法看似密不透风无懈可击,但是这几个人的情绪却并没有做到必须的平静统一。
尹一铭顶住压力深呼吸,将杂念摒除掉,将气息和动作的频率全都降低,肌肉关节都放松,将自己同这一潭“沥青”软绵绵地融为一体,重心飘忽地随这它拉扯的劲道移动,张弛舒展,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不做一丁半点的挣扎,弱化自己的存在,像一条游鱼滑入水中般,完全融入到对方的劲力当中,让他们的进攻完全无处着力。
同时眼睛也认真观察对方招数的虚实,专盯着几个老道配合连接的地方,寻找漏洞。
其中那个最年轻的道士最先沉不住心了,他不像自己几位师兄,修行时日较短,也最不沉稳,他从脚趾头缝里就瞧不起尹一铭这个半大的孩子,认为根本不用跟她再做废话,直接一掌废了出气才是道理。
只见他拿定了主意,私自脱离了阵型,一脚踏地震气大团尘埃,运气于掌心,出手就是十成功力,取尹一铭的背心。
尹一铭三岁开始站桩,五岁学拳架,最灵活稳重的就是这脚步上的功夫,听见背后宁静之中一股劲风,她心中一动,竟然不躲不闪。
她知道这一巴掌接不了也躲不了,凭自己,接是接不住的,躲了人家后面还有更多无穷变化,加上另外几位,她能留个全尸出去就不错了。
情急之间,尹一铭瞥见了道士们阵型中一个一闪即逝的空隙,立刻闪身穿过,再朝着面前的一根巨大的抱柱疾跑两步,身形上跃。
后面那人不甘心一掌击空,自己私自脱落阵型也怕兄长责怪,心中越发急切,也不顾剩下几个人了,自己猛追过来,对着尹一铭的后心又是一掌。
尹一铭自由穿梭于山林之间,应付各种凶猛走兽,靠的多是这攀爬的本事,加上她身姿轻盈气息均匀圆活,竟让身后那气急败坏的道长再次击空。
他这次的全力一掌,正打在尹一铭攀附的这个柱子上,震得尹一铭虎口都有些发麻了,偏殿的房顶上有些许灰尘和蛛网都本震落了,柱身旁边挂着的那盏青灯,也跟着无风起晃。
趁底下众人没有反应,尹一铭顺势拼了命地往上爬,一把扯过灯笼的提手,满面憨笑地拽在怀里,再假装双手放开了柱身没有了攀附的着力点,脸上跟着变了颜色,挥舞着灯笼朝底下大喊,“道长救命!道长我功夫实在不行啊,要摔下去了,啊救命啊!”
说着要摔,尹一铭还真不含糊,松开两腿,惨叫着就倒栽葱地摔下来了。
几个出家人毕竟都是慈悲为怀的修行隐士,虽然一时被尹老爷子的话激得动怒,但没有人是那见死不救的狭隘小人,底下几人包括那追打尹一铭的道长,听她叫的害怕,脸上立刻变了颜色,运气于掌心站成一个环,将她摔落的大部分力道卸去。
为首的道长最先接着尹一铭的肩背,伸手拍她后背,尹一铭也顾不得地上灰土脏兮兮了,赶紧顺这个力道横着滚出去很远,停了还在那不起来,哼唧。
“疼疼疼疼……哎呀真是多谢几位前辈救命之恩。”尹一铭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朝着几个道士抱拳,感激的话说的别提有多真诚了。
但是几个道人都不说话,一个个脸色非常难看。
尹一铭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到自己身边这个半损毁的青色灯笼,立刻明白了,站起来又扑通倒下去,一屁股坐在灯笼上,将整个骨架给坐毁,灯笼纸也给撕破,顺手开启影后附体模式,“啊后辈愚蠢,多亏前辈几位仗义相救,不然今天我这小命就保不住了,让我出去找了家师,一定要重重答谢诸位慈悲的道长。”
为首的道人在门口站得笔直,朝尹一铭稽首,“小道友过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