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天晚上,他将近凌晨回家,青年在沙发上不知坐了多久,第一次知道了晏阳的存在。
往后,少年真正成了青年。
再往后,青年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会忧愁、会伤感、会隐忍、会明明难过还对他强笑。
记忆慢慢地转动,他想起,这整整六年,除了最初两年,他竟没再看见过言舒宇开怀大笑。偶尔的笑容,如今想来,原来里面竟有着那么的牵强和苦涩。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深想。
回忆最后的一幕是言舒宇拖着行李跟他告别,青年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倔强的微笑。
庄凯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心堵得不知所以。
言舒宇,舒宇,舒宇。
几乎整夜都没怎么睡过,清晨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秘书告知一声今天不去公司了,随后驾车往他和言舒宇以前的房子。
庄凯驾车进小区,在原来的车位停好,随后一个人回到以前的房子门口前。
他差不多有一年没来过这里,这里倒没什么变化,和以前一样。
庄凯把手探进裤兜里握住以前留下的钥匙,那时候他匆匆搬走,没有再和言舒宇联系,这钥匙酒一直还留着。
深深地吸了口气,最终选择按下门铃。
铃声一声一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庄凯握着钥匙的掌心渗出薄汗,他很久没试过这么紧张,比他前些日子签了笔大生意还紧张,那一声声的铃声拴着他的五感,仿佛除了这铃声外就再没有什么要紧事。
“叮铃”、“叮铃”在空气中盘旋数次归于宁静。
庄凯一颗心顿时卡在半空不上不下,他伸出手再按,手指头禁不住微微颤抖。铃声再度响起,然后再度归于平静。
庄凯把裤兜里的钥匙掏出插{}进房门,一时竟对不准锁孔。
他第一次觉得这短短的一分钟是如此的漫长,门终于打开了。
举步走近玄关,一阵灰尘味迎面扑来,明晃晃地告诉他,这房子已经很久没住人。
庄凯紧张的心还没落回胸口又开始苦笑,对啊,言舒宇怎么可能还会住在这里,他了解言舒宇,要是真要走,绝对会干干脆脆绝不拖泥带水。
他是真的一时急糊涂了,平日里寄到他公司的物业管理账单他一张没落地签了,如果言舒宇还在,又怎么会让他帮忙继续签账单。
也许他没糊涂,他只是愿意让自己相信言舒宇还住在和自己以前一起住的房子。
只是这时说什么想什么都没用,这房子的灰尘是最后的证明。
推开门走进卧室,里面什么都没变,
床头的双人枕头还在,鹅黄的素净图案带着股子温馨的味道。庄凯其实更喜欢黑白那种简单的感觉,但言舒宇喜欢把家布置得温馨点,老把些橙黄、鹅黄的色调往家里弄,嘴上还不忙着说服他暖色调的东西能让人活得更舒服。
日子久了,庄凯也便习惯了这些。
继续往卧室里面走,里面的东西都还在,言舒宇喜欢看的书还摆在床头柜上,只是夹住书签的位置没有再变动过。
窗口旁摆着的几个小盆栽已经枯萎,小小的叶子褪去绿意,只剩下枯黄的败色。庄凯伸入食指拨动叶子,叶子一下从枯枝上断落下来。
他收回手,心里莫名的酸涩。
在卧室转了一圈,除了灰尘,一切都没变。衣柜里也还挂着他和言舒宇的衣服,那天他什么都没带就搬走,言舒宇也是拖着刚带回家的行李掉头就走。
打开衣柜,他们的衣服还在紧紧相依。庄凯用大拇指细细地磨蹭言舒宇衣服的衣领,仿佛还能更感觉到他脖子上留下来的温度。
没再走,在床单上坐下来,淡黄素雅的床单上铺着一层密密的尘,庄凯伸手掸去,脑海里浮现他俩在这床单上相拥的时光。
言舒宇一向隐忍,在床上很少出声,除了头两年会辗转发出些许声音,后几年再也没出过声,宁愿咬破嘴唇也要硬撑着。如今想来,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向来了解他,这些事情明明都知道,就是不愿意去深想、点破,言舒宇不是害羞,而是不愿意让他不高兴吧。
这傻瓜。这傻瓜。
庄凯抚着床单低低地笑,笑声一片嘶哑。
庄凯走出卧室,仔细关好卧室的门往客厅走去。客厅也是满满的尘,庄凯随手抹了一下沙发坐了下来。
回忆再次如潮水朝他涌来。
舒宇为晏阳输血的第二天早晨,自己刚从医院回来,就坐在这里惴惴不安。
那时候他心里隐隐害怕,不是害怕晏阳的病情,而是害怕怎样去面对言舒宇的脸。他事后想起言舒宇输血后那张苍白的脸,发现自己竟没有询问过一句,心里隐约堵得慌,可也不明白自己在堵心什么。
所以当言舒宇仍苍白着脸从浴室里梳洗出来,自己不假思索地抱上去,无措地说着对不起。言舒宇推开他反过来朝他笑,那一刻更加不知所措只能继续抱上去,所幸言舒宇没有再次推开他。
依旧是这沙发,他们曾经在这里安静地看新闻,偶尔讨论几句时事,意见相左的时候,言舒宇还会露出少见的稚气朝他张牙舞爪,曾经在这里喝一碗又一碗自制的凉茶,然后安静地接吻。
他仍然坐在沙发上,开始有点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无措。
沙发的一头对着厨房的方向,庄凯想,会不会这一切就像一场梦。
梦醒了,言舒宇就会从厨房那头走出来,傍晚橙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