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下一顿,手按在门上,没有回头。风循着空吹入屋中,掀起书案上雪白的纸张哗啦轻响。
苏世誉的声音响在身后:“你我终究同朝多年,容我相劝一句,如今尚且为时不晚,还望你能悬崖勒马。”
往来信件都被苏世誉拦截下了,自然清楚他在预谋何事。
楚明允没有回答,抬步离开。
书房一下子静得悄无声息,苏世誉深吸了口气,仍有些回不过神来,被楚明允那句问话砸出的一片茫然诧异,此刻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来了。
是他情不自禁,靠近虚情假意的心上人,怎么到头来反倒是那人问:
——“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苏世誉摇头轻笑,抬手时才发现方才攥得太紧,掌心变得麻木作痛,缓缓渗出了血迹,沾在指尖点点殷红。他拿过锦帕擦手,苏白一声不响地进了书房,捧着茶水站在他跟前。
苏世誉看了眼木头桩子似的他,“怎么了?”
“属下,属下刚才过来了一趟,没敢进来,”苏白小声道:“……听到了一点。”
“嗯。”苏世誉搁下锦帕,接过了茶。
“……公子为什么不说实话?”苏白低着头,“我觉得公子是真的喜欢楚太尉的……”
苏世誉不禁笑了,“你怎么觉得?”
苏世誉留在身边侍奉的人都不是有深沉心思的,苏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凭着直觉答:“就是一种感觉,楚太尉在的时候,公子跟平时都不大一样。”
苏世誉闻言笑意逐渐淡下,轻声道:“喜欢或不喜欢,其实它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会带来什么后果,会不会为人所利用。”
苏白困惑不解地看着他。
苏世誉顿了顿,忽然开口道:“你以前不是一直好奇我征战的事,偷偷问了好几次,还想不想听?”
公子上过战场的事在苏家也很少有人知道,已故的大将军苏诀在世时将痕迹抹得干干净净,苏府上下也严禁提起,渐渐的所有人都认为苏世誉是少年入宫伴读,随后入朝为官,走得平稳和顺。
管家苏毅与苏诀曾谈到了只言片语,苏白不经意听见,便放在了心上,谁知一向好说话的公子也摇头不答。苏白虽然不知道苏世誉为什么这时忽然提起这件事,却不忍错过好机会,忙道:“想听!”
“说来倒也不算复杂,”苏世誉想了想,“那时我十五岁,随父亲抵御匈奴入侵。父亲有心磨练我,单独让我领了一支军队,待我与其他将领无二。但毕竟年纪小,没什么实战经验,身边的副将辅佐教导了我许多东西,我心里很感激,视他如师如长。后来我们中了匈奴的诱兵之计,他的看法与我不同,我虽有犹豫,但禁不住他劝说,选择相信他的判断。”他话音微顿,才继续道:“然后我帐下四千将士被悉数坑杀,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才知道他早已经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