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君道:“此次呼延图亲征,是否需要再加多兵力增援?”
“我现在怀疑之前他都是佯装战败了……但愿是我想多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向陛下开口要兵。这次我请他赐还虎符,陛下的脸色跟我给他戴了绿帽子似的。”苏晏难得抱怨了一点个人情绪。
霎时哄堂大笑,严肃的气氛得到了一点缓和,唯有雁南度想:“你把老皇帝的儿子都弄到了手,和给他戴顶绿帽子好像也差不多吧?”
苏晏一到,困守渔阳的残部仿佛突然找到了主心骨,行动起来都分外迅捷。渔阳郡守全力支持,自掏腰包让将士们吃了顿好的,无辜百姓早已接到通知,关门闭户不再出现,整个渔阳城全面戒严,只待苏晏一声令下。
三日后,斥候回报:“突厥兵力大约两万人,呼延图亲自领军,阿史那的儿子阿史那兀善也同行,其余几员大将均是我军从前打过交道的。”
苏晏穿甲完毕,抱着头盔出了郡守府邸:“攻城器和投石机各有多少?”
斥候道:“攻城器十架,投石车约二十辆,此外还有弓箭手、骑兵与长矛兵。”
苏晏眉梢一挑:“和我军的阵型很是相似,看来呼延图打算硬碰硬啊……整肃三军,变换阵型,让雁将军做先锋,先把他们的投石车拿下!”
斥候说了声“是”,转身便跑了。郡守亲自为苏晏牵过惊帆,作为一匹良驹,惊帆跟随苏晏快十年,如今奔波千里也不露疲态,他轻轻抚过惊帆的颊。
“这些年多亏有你,”苏晏轻声道,“这场打胜了,咱们回金陵过夏天。”
几步开外,雁南度一身铁甲,对苏晏道:“大帅,随时准备出兵。”
苏晏朝他一颔首,上马后疾驰而去,走在了大军最前头。后面的沈成君与雁南度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点紧张不翼而飞,好似这个年纪还没他们大的小青年十分靠谱,跟着他,不管有多艰难,最后总会取胜。
渔阳城门打开,城外是一片广阔无垠的黄土地,冬日未过,漫天飞沙走石,竟有了几分西域的苍茫凶险。
两军对峙,苏晏终于遥远地看见呼延图——
上一回相见在突厥质子入金陵的仪式上,呼延图是阶下囚,苏晏也是个身量不足的毛头小子,各自都对彼此记忆模糊;而这次,时隔十八年,苏晏已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年轻将军,也终于看清了敌人的模样。
他生得并不凶神恶煞,眉宇间好似有几分汉人的血统,生得比那些五大三粗高鼻深目的部下要婉约一些,但戾气很重,恨不能化成有形,直接戳穿苏晏的脊梁骨。
北风忽地剧烈卷动,苏字大旗在风中发出快要被吹裂了的声音。
“鹤翼包抄。”苏晏对雁南度交代道,“他肯定留了一手——此战不强求取胜,能削弱他的兵力为上,我们是劣势。”
军鼓齐齐地奏响,两边喊杀声刹那间震彻天地。
第52章 细作
“殿下,殿下,您不能就这么过去……”明福宫前,婢女追着一人而去,口中不断劝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在议事呢!”
萧启琛感觉扶着的人蓦地停了下来,他还没说话,萧启平却突然扭头,难得地露出了十二万分的严厉:“后宫不得干政,议什么事?我找父皇是为了前线战况,此刻其余天大的事都必须放在一边,你是什么身份,敢拦着我和六殿下!”
被无辜牵连的六殿下苦涩地笑笑,顺从地唱了个白脸:“楚王是皇后嫡出的长子,母子说话本不需要你通传……明白了么?快下去吧,我认得路。”
那小宫女想必是新来明福宫的,不清楚向来温柔的萧启平还有这么反常的一面,被萧启琛一劝,当即不敢再上前,战战兢兢地停在了原地。
萧启琛拉了拉萧启平的袖子:“得了,我领你过去。”两人又绕过一条回廊,他终是抑制不住笑出来,对萧启平道:“人都差点儿哭了……你自己说,是不是过分?”
“被逼的,我听她在那叽叽喳喳的就心烦。”萧启平皱眉道,“何时母后宫中有这么不稳重的人了?”
萧启琛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今日他本在承岚殿中等候天慧查探的消息,萧启平却毫无预兆地出现,不问世事的人情绪格外激烈,究其原因,是从不知哪儿听来了前线的胶着情况。
前一天的朝会上萧启琛听大司马宣读了战报,苏晏在渔阳城外与突厥大军相遇,两天一夜没有停的战火之后两败俱伤。之后突厥并未继续进攻渔阳,但梁军不敢、也没有精力持续追击,后续增援并未到位,眼看渔阳就要被突厥包围。
就在这紧要关头,萧演所做的决定竟是撤退至范阳,以图后事。
以施羽为首的几位大臣几乎要在太极殿上当场撞柱子,好不容易才把萧演劝住,放弃了这念头。死里逃生的众人只觉得陛下仿佛老糊涂了,连带丞相都跟中邪一般,竟极力支持一路退守,照这样下去,岂不是得偏安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