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贤拉起被子把两人裹好,关上灯:“不,我觉得至少有一点,人还是可以更加努力一些的。”他亲了亲怀里昏昏欲睡的恋人,“身体的疾病有时确实无能为力,精神的瘟疫——虽然非常艰难,但或许并不是无解的。”
*注:出自霍布斯的《利维坦》。
45.婚礼·血色
一只细瘦的毛虫趴在绿叶上,努力地啃食着鲜嫩的叶片。它绿得剔透,碧玉一般,身上稀疏的细毛四处翘起,黑亮的小脑袋一伸一缩,吃得全神贯注,毫不懈怠。
“我艹!”傅贤又大惊小怪地叫唤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
“比起尸体,你还是更怕虫子么!”我笑得前仰后合。被放大得猫一般的毛虫停下咀嚼微微抬起头歪了下,好像瞧了我们一眼,又转了个方向继续安静地咀嚼起来。
“这么看不是有点可爱?”我伸手摸了摸那小家伙——当然现实中我才不会这么干,那些毒毛可不仅仅是装饰作用。
“可爱个大头鬼!”傅贤坐到我身后,把头埋在我的肩胛骨间,“有什么好玩的再叫我。”
我把毛虫又放大了些,体壁设成透明,观察里面棉絮状的淋巴结——以及覆在上面缓缓蠕动的那些貌似无害的白色凝胶。
当初和这些乳白色的小东西一起注入毛虫体内的病毒颗粒,现在已经顺着体液遍布毛虫全身,精巧地调节着宿主的免疫和内分泌系统,使得毛虫滋养着病毒的主顾,一起愉快地成长。
毛虫勤奋摄食,逐渐长大,渐渐超过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变得肥硕粗长,身上斑斑点点蔚为壮观。当自己的同胞们开始停止活动结茧化蛹时,它还在继续胡吃海塞,饱满得独树一帜。
“哎哎哎开始了!”我拍拍环在我腰间的那两条长腿。傅贤从我肩膀上偷看了一眼,就嘤地一声缩了回去。
长大的毛虫好像一长条鼓胀的软糖,渐渐静止不动了。透过阳光可以隐约看到肥厚的表皮下数量众多的什么小生物在奋力扭动着。
倏忽间,毛虫仿佛一朵悄然绽放的奇葩,身体两侧伸展出十几片圆滚滚的浅色花瓣——那是寄生蜂一窝成熟的幼虫,终于破壁而出。
傅贤捂着嘴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我转身抚了抚他的背:“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这样。咱们去看人吧?”
“好恶心…也好可怜啊!”傅贤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勉强地感慨。我们看着那条毛虫从麻醉中缓缓醒转,开始给身下寄生蜂幼虫织出的茧外面再包厚厚一层丝,然后在上面爬来爬去,不吃不喝守护着自己的天敌,至死方休。
“人类做的事情,总能在自然界中找到影子呢。”我向这幕诡异的戏剧挥挥手——一只只寄生蜂破茧而出,去寻找新的宿主产卵了,“巧夺天工还是骇人听闻,完全取决于你代入哪一方。完全不偏不倚来看,我觉得还是蛮厉害的。”
“可惜如果是人,很难做到不偏不倚啊。”傅贤似乎立刻理解了我在说什么。不愧是傅贤。我的傅贤。
我扬起头舔了下他的嘴唇,身边树木般高大的草丛忽然变成了鲜花装点的拱门。钟声悠扬,召唤人们进入教堂,迎接即将结合的那对新人。
***
“我才知道新郎是那孩子啊…”一个穿着玫红色套装的胖女人激动地半站起身来,眯起眼睛看着站在最前排那面色苍白的青年。他笔挺的礼服紧贴着修长的身体,浅茶色的细发梳得一丝不苟,俊美的脸庞上一双眼睛不知所措地游移着,显得有些惶恐。他屈从于不安整理了下胸前的领花,又连忙老老实实把双手交握在身前。
“我知道时也吓了一跳呢!这家女儿真是好运气!”一个全身嫩黄的大妈用手帕捂着嘴,气声传得老远,“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在唱诗班里领唱,那声音美得呀~而且特别乖!懂事!不沾花惹草的!现在又去ny工作了,有出息!”
“所以?孩子肯定是他的了吧!否则这么好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娶那个小疯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