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训练完毕,他留下来清理靶场,从沙土里捡起叶朝示范时掉落的弹壳,重重捂在心口。
弹壳是凉的,胸膛却热得有如着火。
弹壳坚硬,却在心脏上落下一片柔软。
夏季是西南地区自然灾害高发时期,连日暴雨之后,c市辖内数个村镇爆发滑坡与山体垮塌,情况紧迫,连侦察营也临时接到抢险救灾命令。叶朝亲自带队奔赴灾区,凌宴坐在剧烈颠簸的军卡上,星夜启程。
第25章
受灾的村落面目前非,半壁山崖垮了下来,农田、房屋被夷为平地。所幸灾难发生在多日大雨之后,村民们早有准备,大多数人已经被疏散出来。
但仍有不愿离开家园的人,被巨石生生掩埋。
军卡在暴雨中穿行,山间的飞石在沿途泥浆中溅出一朵朵黏稠的花。凌宴所在的第一救援梯队赶到受灾最重的石坝镇时已是凌晨,天上电闪雷鸣,另一半山体随时有垮塌的风险。
战士们必须与时间赛跑,救出尽可能多的受灾群众。
石坝镇地理条件错综复杂,依山傍水,塌方与洪水两害并存。叶朝查看完灾情后迅速命令战士兵分三路,一路搬运沙袋抗洪,一路寻找幸存者,一路提供后勤保障。
军卡的灯在黑暗中撑出朦胧的光明,凌宴和几十名战友一起扛着沉重的沙袋,来回奔跑,不遗余力地冲向堤坝。
十多年前侦察营首长的话言犹在耳,句句千斤,于如今的凌宴来讲,如有撼动天地的力量。
“我们是侦察兵,任务是深入敌后作战。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以特种部队为目标,对,好的侦察兵就该成为精英特种兵!但是在和平年代,军人的职责不一定是打仗!哪里有灾,我们就要去哪里!到了灾区,我们就不是侦察兵,是保护人民的子弟兵!”
半夜雨势更大,沙袋几乎挡不住翻涌的洪水。叶朝在村里指挥挖掘,难以抽身,军装早已湿透,污泥覆盖在皮肤上,奇痒无比。
搜救工作刚安排妥当,他来不及缓一口气,正要火速赶往堤坝,忽听黑暗中传来轰然巨响。
那是重量极大的物体坠入水中的声音。
眼看即将决堤,凌宴、荀亦歌和另外两名战士各自开着满载沙袋的军卡,飞驰入河,硬生生截停了滚滚洪水。
叶朝赶到的时候,荀亦歌已经自己游了回来,正在岸边大吼大叫,数名战士腰绑绳索跳入水中,拉扯正在洪流中挣扎的战友。
叶朝听见荀亦歌声嘶力竭地喊:“凌宴!”
神经猛然一绷,背脊也僵了起来。
军卡堵缺口是抗洪救灾中非常危险却又不得不用的方法,开车的战士必须极其灵活强壮,在入水之前跳出卡车,否则很有可能被拉入河底。
前几年就有战士因此牺牲。
叶朝心头一沉,快速冲向堤坝,只听教导员哑着嗓子喊:“那里!我看到了!快!凌宴往这边游!”
叶朝循声望去,闪着暗光的河水中,凌宴正吃力地游向下河接应的战士。
四名拿命去堵堤坝的战士全部活着回来,无一人申请休息,仅仅喘了几口气,又再次扛起沙包。
凌宴根本不知道叶朝来了,脱掉全是泥的迷彩,搬起沙包又往河边跑。
当初还没有进入猎鹰时,侦察营也接到过一次救灾任务,但那时他因为身体不好,被班长强行留在部队。
如今这副身体强健有力,足以扛起无数灾民的希望!
凌宴抹着汗,不仅自己肩扛手提,还帮扶着身边的队友。
叶朝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动容,返回搜救小组之前,叫来教导员叮嘱道:“让大家注意休息,扛沙包对体力消耗太大,轮流来,水和食物也要跟上。”
话虽如此,但救灾拼的就是时间。三天,战士们几乎不眠不休。凌宴在堤坝上守了一天一夜,待水线渐渐消退,又和荀亦歌一起支援挖掘搜索。
三天下来,满打满算,他也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身体在高度紧绷高度兴奋之后,终于发出了疲惫的信号,就算体能再好,也有些扛不住了。
又一次帮助转移灾民时,他脑子一晕,摔倒在地,眼前昏暗,失去神智之前只觉被拥入一个熟悉而怀念的怀抱。
凌宴晕倒的地方,离叶朝不足10米。
叶朝将他抱去临时搭建的医疗中心,军医检查后道:“过度疲劳。叶营,这是第一天晚上开军卡堵决口的孩子吧?他太累了,这几天我都没见他休息过。等会儿我们要送部分伤员回c市,要不把他也捎回去?”
叶朝点头,“行,先给他挂水吧。”
此时灾情已经稳定,救援工作接近尾声,侦察营的任务基本完全,战士们终于得到休息和缓冲的时间。
凌宴醒来时已在c市部队医院,一天后荀亦歌也来了,和他一样因为过劳而晕倒。
荀亦歌盘腿坐在病床上,“那天是营长把你抱去医疗中心的,知道啵?”
凌宴一怔,胸口热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是叶朝,但那时意识模糊,醒来后并不确定。
荀亦歌又说:“所以你别为上次那事儿耿耿于怀了,陈旭丫的就是嫉妒你。营长特别在意你,不会不要你的。”
凌宴本来已经没想被退回的事了,荀亦歌一提,脸颊又不受控制地烫起来,片刻后随便说了句“没什么在意不在意”。
“怎么没有?”荀亦歌瞪大眼,“那我晕倒了营长怎么没抱我去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