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鹿佑想象了一下自己卖面卖醋当客栈老板的样子,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大声道:“我不要,统统不要!。”他可怜巴巴道:“爹,我知道了,我是给自己读书。我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谁逼我,我在走自己的路,不是第二个谁。”
“阿丘能这么想实在难得。爹冀望你读书考功名确实出于私心。你是爹的亲生血脉,你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爹自然希望你能活的轻松,活的自在。你若想经商,考取功名后一样能经商。你若喜欢工造,朝廷亦有工部河道任你挑选。”
“爹最不想的是你去做平头百姓,将一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好官、青天大老爷身上。有些人生下来没得选,但你有的选。”
“有人没得选吗。”章鹿佑插嘴问。
冯承辉在一旁拍桌直叹息,何不食肉糜,何不食肉糜!章年卿笑道:“当然有的选,只是太艰难了罢了。”话毕,怅然道:“你陈伏叔叔选过,家中拼尽一切,他却败了;你爷爷也选过,他从桐庐那样的小地方一路考到京城,打拼数十年,去了河南;你外公也选过,他从平凉也一路考到京城,如今总算立稳脚跟。”
章鹿佑对章年卿提的三人都十分熟悉,想了想,道:“那有没有和陈伏叔叔一样艰难的人选过?”他补充道:“和爷爷外公一样……立稳脚跟的。”
章年卿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沉默许久道:“有。”他笑道:“不仅有,他还曾立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四十余年之久,风光无限。”
“哇。”章鹿佑惊呼,摇着章年卿胳膊问,“那现在呢,他现在呢?”
章年卿摸了摸他的肩膀,轻声道:“作古了。生老病死,年纪大了,去世了。”
章鹿佑遗憾不已,“真可惜。如果我能见见他就好了。”
“行了。”冯承辉深看章年卿一眼,一顿,收回目光。对章鹿佑道:“阿丘如今明白是自己要读书。那外公问你,今年县试你想不想下场试一试。”
“我……”章鹿佑露出羞涩的笑容,“我想试试。”
章年卿微不可见松口气。
晚上,章年卿睡下后,章鹿佑悄悄钻进父亲被窝,小声问,“爹,你说的人作古多久了啊?他有没有孩子?他会像你一样给孩子将大道理吗。”
章年卿道:“他有儿子。”
“他的儿子和他一样出色吗。”
“不。他的儿子,身体不好……不聪明 。”
章鹿佑仿佛松了口气般,翻身,仰面对天,释然道:“原来那么厉害的人,也会有不聪明的儿子啊。”章年卿没有接话,“快睡吧。傻小子。”
章鹿佑嘴里咕哝了句什么,小声又问,“他疼他的儿子吗?”
章年卿一愣, 笑道:“当然。他儿子不聪明,他不仅疼他,还给他铺了一条锦绣大道。”
章鹿佑不太理解,“那有什么用了,他不是死了吗?爹不是说,人死如灯灭。灯都灭了,还有什么路。”
这次,轮到章年卿怔住了。
月色皎洁,刘俞仁抱着小鱼儿跪在祠堂发呆。刘宗光的牌位还很新,上好的松木新制的,散发着松木清香。小鱼儿已经累的睡着了,刘俞仁让人把他抱下去。
皇上还没有让刘俞仁去给刘宗光收葬,他只能偷偷在家设牌位,带着小鱼儿替父守灵。虽是简陋了些,总是聊胜于无。
刘俞仁和父亲的牌位说话,“爹,你临走前让我跟着章年卿选。可如今谭宗贤举荐章年卿入内阁了。”他低低道:“如果他接受了,你让孩儿怎么办。”
木牌清清冷冷供在祠堂上,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第170章
今天是章年卿入阁第一天,冯俏在府里有些坐立难安。府上前来贺喜的人,冯俏都将人拒之门外。章年卿临走前也嘱咐了赵鹤带人看着府上,别让人闹事。若是遇见推拒不了的,就说府上只有女眷,留下拜帖礼物带回,他日章年卿亲自登门拜访。
刘俞仁带着小鱼儿再马车里观察了一会儿,示意车夫赶车。小鱼儿问,“爹,我们不进去吗?”刘俞仁回头,放下车帘,笑道:“用不着了。”
“哦。可是我想跟阿丘玩……说说话。”小鱼儿闷闷道。
“爷爷刚去世,小鱼儿还在守孝,这时候见阿丘会对他不好的。”刘俞仁声音温柔,目光微闪,一抹坚定之色。他道:“我们回家。”
章年卿对内阁很熟悉,如今亦有冯承辉带着,事事上手很快。晁淑年难掩羡艳,“谭公可真的看重你。”“……深藏不露。”章年卿只好苦笑,“哪里,哪里。”
入阁后,章年卿上朝要比卯时还要早半个时辰。开泰帝勤勉,每日早朝前会召内阁诸员,在紫来殿议事,少有懈怠。却苦了内阁诸臣,黎明天黑,还不透光。内廷中又不许随行带侍卫,章年卿几乎是个半瞎子,亦步亦趋跟在冯承辉身后,一路摸黑前行。
章年卿小声抱怨,“宫道又窄又黑,为何不点宫灯。”
冯承辉笑,“献宗帝在的时候,宫里亮如明昼……后来,呵呵。”
献宗帝是被人刺杀而死。皇宫浩大,全部燃灯太过奢侈浪费,献宗便只让人点燃从东华门沿路到圣乾殿的宫灯。沿路明灯,亦给有心人指了路。
后来宫里便不再卯时点灯。
章年卿闻言噤声,不再多问。不多时,章年卿远远见前面有天光隐约,冯承辉立即拉住他,“且等等。”章年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