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还没从突然贴近的热源中回过神来。
他心中还残留着气愤,于气愤之中,惊讶地看着一眨眼就和自己脸贴脸的后裔。接着他看见,眼前的人再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还眨了一下眼。
似乎对着他笑,对着他眨眼。
“咔嚓”一声。
画面定格。
定格的画面从远方来到眼前,席歌将手机拿到莱茵和自己面前,语气轻快:“皮皮你不要担心,每个人都有心理问题,区别在于程度深浅。如果你有不安全感,那就多看看我们的合照吧!”
“这样你就能知道——我就在你身边。”
莱茵从席歌的卧室中出来,回到了位于隔壁的房间。
上下十几个房间但只有两个人住着的别墅,也只有这样安排才能显得更有点人气了。
室内漆黑,并无灯光。
只有纯白的月光自蒙了层薄纱的窗户照耀进来,洒在地上。
莱茵坐在窗户旁边的高背椅上,指尖转着手机。
手机的屏幕在他的掌中明明灭灭,每当点亮的时候,两人脸贴着脸,席歌笑容满满轻巧眨眼的样子就出现于视线之中。
对方的脸颊是热的,还是滑的。
对方鲜血的味道好像越来越好闻了。
不,我为什么一直在想这些细节?
我只是和我的后裔一起拍了个照,也许后裔的动作比较亲密一点,但是就我们的关系,拍个贴脸照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一切都是正常的……
可我就是很在意!
莱茵双肘撑着膝盖,将脸埋在掌心,深深呼出一口气。
一只猫疯狂玩着一团毛线,把毛线纠成个乱麻之后,一脚将它踢入自己的心底。现在,这个乱麻全塞在他的胸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莱茵对着自己说第一百次:
我和我的后裔只有再正常不过的家庭关系。
我并不想将我的后裔发展成我的爱人。
我只希望我和我的后裔、我的孩子维持一个十分正常而且亲密的关系。
莱茵说服了自己。
为了坚定信念,他离开房间,来到席歌的房门之外,站着看了一会。他开始想象席歌趴在床上睡觉的样子,也许他正大张着四肢,也许被子只盖到他的小肚子,他看上去非常可爱,非常年幼,正该茁壮成长……
门忽然开了。
席歌一身睡衣站在门内:“皮皮,你有事?”
莱茵:“……”
莱茵秒答:“不,我没事,路过而已。”
席歌看着莱茵。
又在骗人。
皮皮总是忘记设定。
比如他老吸吸血鬼的血,却说自己在吃素;又比如我早已变成了吸血鬼,他却觉得我依旧不能察觉到周围的动静。
但考虑到莱茵今天晚上表现出来的不安全感,他贴心的没有说破,反而邀请:“好吧,要不要进来和我一起睡觉?”
“……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了这个地方?”莱茵问。
“毕竟长夜漫漫,容易寂寞。”席歌说。说完了他还补充,“嗯,是我很寂寞。”
“……”总觉得有什么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
但是五分钟后,莱茵还是和席歌睡在了一张床上。
席歌真的累了,拉着莱茵一起上床之后就一秒关灯闭眼盖被子,安安静静睡下去,额外乖巧的样子。
莱茵躺在另一个位置上。
他们各盖一条被子,中间的距离宽得足以再加进一个人,绝对没有任何身体上的碰触。
但莱茵依旧感觉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仿佛正有几只蚂蚁在他皮肤上爬来爬去,而他就是抓不到它们。
他躺了一会,感觉身旁的人呼吸渐渐平缓下去之后,忽然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屏幕之上,席歌笑容依旧灿烂。
他挤在他身旁,对他眨眼,睫毛颤动之间,好像有光落下。
“哈啊……你在看什么?我的照片?”
黑夜里突然响起了声音,紧接着,睡在另外一边的席歌突然横跨中间的一人宽度,直接压在了莱茵身上。
莱茵只觉得身上一重。
活物带着其独有的热度挤进他的怀抱,勾起了他藏在内心的不应生出的想法,让他产生一瞬无措与惊慌。
席歌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不对劲。
他累得慌,正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cos猫头鹰的样子看了莱茵一眼,用含在喉咙里的声音咕哝两句:“是……想把它设置成为屏保吗?等我教你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枕着莱茵的肩膀睡着了。
莱茵等了一会。
在感觉到后裔长长的呼吸不断铺洒在自己脖颈上后,终于确信对方睡着了。
他小心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怀中抽出来,再小心地下了床,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席歌,又绕到席歌本来睡的地方躺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突然感觉自己行为十分奇怪。
所以为什么我不回自己的房间……?
莱茵无法解释。
他还是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在床上点亮了手机,在网上寻找着种种父母与孩子正常亲密相处内容。
不知过了多久,他逛进了一个论坛,看见了论坛里的妈妈们po出来的有关宝宝的每一张照片。
满脸鼻涕和眼泪的、光溜溜正在洗澡的、甚至还有宝宝的——的!
莱茵猛地关了手机。
屏幕光消失,没了电子设备的干扰,白色的月光再一次出现,柔和安宁。
黑夜之中,莱茵无比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