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乾一天也只有一顿饭,两大碗粥,清汤见底,米粒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匆匆喝完粥,如牛饮般灌进嘴里,然后继续低头,在沙盘上不断推演。田克站在旁边,一头雾水,根本看不懂为何在天密关打仗,却要推演大晋境内的沙盘地势。
“将军,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迟早被晋军困死在关内。”田克低声道。
萧乾头也不抬:“你想弃关而走吗?”
田克急了,想也不想立刻否定:“怎么会!咱们走了,那些老百姓怎么办?咱们让晋军吃了这么大亏,在这儿耽误这么长时间,他们火大着呢,攻进来了还不都是老百姓遭殃。”
“我在等一封信。”萧乾突然道。
田克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萧乾却不再多说,抬起头,身体向后一靠,倚在虎皮椅背上,转而道:“最迟今夜,王诩必定发动最后的总攻。他等不及了,咱们拖他们这么长时间,已经狠狠打了他们的脸,再等下去,朱昆怕是要让王诩提头回京了。”
田克一愣,“那、那该如何?咱们先把老百姓转移走?”
萧乾眯着眼,眼眶下是浓重的青黑,但却有极亮的光从他的眼中射出,他笑了下,对田克勾勾手,一指沙盘上的一处地方,“未时之前,你带两百人在这儿多挖几个坑。”
“挖坑?要埋东西?”田克疑惑。
萧乾一笑:“对,埋尸体。”
安排两队人马,萧乾便出了营帐,来到城楼上。
顾战戚正在城楼的楼梯上坐着,逗两个小孩玩,用草编的蚂蚱偷偷塞进小孩衣襟里,吓得小孩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大哭起来。顾战戚又嬉皮笑脸地去哄,一点架子没有。
萧乾过来,看了一眼,道:“今日申时之后,全城戒严,让百姓都待在自家的地窖里,别出来。”
顾战戚闻言神色一变,拍着两个小孩的屁股把人赶跑了,转头道:“将军,晋军等不及了?”
萧乾摇头,“是我等不及了。”
顾战戚目露诧异。
站在天密关的城楼上,前方一望无际,土黄与墨绿交错蔓延,不分痕迹。原野广袤,沙尘如暴,凛冽狂卷,呼呼地打在高耸的血红军旗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烽烟弥漫,有火光如潮涌,呼啸奔至,又如一线黑幕,从天际沉沉覆盖而来。
但今日他们的速度却似乎有些慢。
“投石车!”顾战戚眼睛尖,一眼看到那些晋军簇拥着缓慢推来的物件。
如今大晋的投石车可不是南越那些只能扔扔石头的小投石车可比,当年萧乾嫌弃那些投石车鸡肋,因此改进了一番。不仅准头高了不少,还能投一些掺了火药的巨石,落地便炸,凶残至极。
再看见这玩意儿,萧乾恨不能穿回几年前,一巴掌扇醒闲得蛋疼非要改进投石车的自己。
“隐蔽!”萧乾见士兵们有些慌,显然回忆起了曾经被投石车支配的恐惧,便立刻高喊一声。
这喊声惊醒了士兵们,他们条件反射般往后一钻。
这时城楼上的火光点起来,才看见这城楼与白天完全不一样了。剩余的不多的滚石都被搬上了城楼,倚靠着城墙的凹陷处,垒出一个个造型极其古怪的龟壳一般的小堡垒,兵将们都躲在后面,石头的缝隙微微捅开点,一支支利箭从中冒头。
王诩看了哂笑一声:“这么几块破石头,还真能抵抗住投石车的威力吗?痴心妄想!”
“攻城!”
宝剑出鞘,呼声顿起。
“杀啊——!”
震天的喊声由远及近,十万大军经过连日的消耗已然不足七万,但此时全部集结,却仍如一片黑压压的潮水般涌了过来,铺天盖地。
“放箭!”顾战戚怒吼。
箭雨倏然落下,箭头带着火光,如星火划破天空。
第一波箭雨很快与冲在前面的先锋营撞在一块,无数士兵倒下,也有冲破箭雨的封锁,扛着梯子冲到城墙下的。远处的投石车正在蓄力,一块块巨石被搬运上去。
“啊!”
搭梯子的先锋营爬了没几步,却忽然梯子一歪,纷纷掉了下来。慌乱之间抬头,却见有南越士兵端着大锅往下倒,很快有人被泼了一脸,抹了两把大喊道:“火油!是火油!”
整个天密关的城楼外墙眨眼便被泼满了火油,墙面太滑,梯子很难搭住,但仍有人前仆后继地往上爬。另一边,一队大晋人马在盾牌的掩护下扛着巨木冲到了城门前,奋力撞向城门。
城门发出咣咣的轰鸣声。
萧乾从石头堡垒后跳出去,“加两百人到城门后!一定守住!”
城门后堆着小山一般的滚石,更多的士兵跑过去,共同抵着城门。
萧乾的箭囊很快射空了两个,他的手指因为太过快速地拉动弓弦,被刮得血肉模糊。他望了一眼另一个方向漆黑绵延的群山,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眼角的余光便忽然捕捉到了飞来的巨石。
“趴下——!”
萧乾的吼声在呼啸而至的烈火爆炸里仿佛被撕裂。
十几枚犹如半人大小的巨石飞射过来,如同天外陨落的星辰,裹挟的狂烈的火焰,砸入关内。爆炸声不绝于耳,几乎震得人头蒙,惨叫声和哀嚎声都被爆炸掩盖了,烟尘顷刻遮蔽了半面城楼,犹如阴云压空。
大部分石头都投入了城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