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在半个钟头之后打来的,闫老接起后静静听了几秒,“嗯”了一声,很快便挂断。闫桓搞不清楚这通电话的来路,从父亲脸上也看不出端倪,犹豫着想要追问的时候,老人却用手杖敲了敲地板:“喊老陈他们进来。”
陈明同和帮里管事的老人们早早就等在门外,他们从下人那里听说七爷这些天一直昏迷不醒,不能下床,各自心里都打起了算盘,一边抽烟一边等着房间里的动静。有人则不声不响地踱到角落里拨电话,却始终没能接通,等到回来时面色都带着些许焦躁。
等闫桓拉开门让他们进去的时候,这伙人几乎是一窝蜂挤进了房间,谁知却看见老人拄着手杖站在正中,气息沉稳,神色威严,还是那个如日中天的闫七爷,一时都愣住了。
闫老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脸色掠过,最后停留在门边那人的手上,他笑了笑,笑容近乎阴鸷:“老郑,在给谁打电话?”
被称作老郑的中年男人是当年跟着闫七爷走水货的得力干将,身形魁梧,此刻却佝偻着腰,似乎想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他嗫嚅着回答:“没……没有……”
所幸,老人不再追问,只是毫不在意地掉转头,看向其他人:“听说下午闫桓召集你们开了个会,允诺你们以后手头的赌档和水货生意照旧,”他说着,一把抓过闫桓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而你们几个,也都跟他达成了协议,是不是?”
闫桓的腕骨被父亲捏得发痛,而他的心也同时沉了下去,他听出父亲有问罪的架势,抬眼一看,这些管事的老家伙们也都微微变了脸色。
在这气氛凝结的时候,闫老忽然哈哈一笑,揽过闫桓的肩膀拍了拍:“闫桓这主意很好,我叫你们进来,也正是要说这个。我知道普通的生意你们看不上,嫌赚钱少,趁这个机会,你们愿意重操旧业的就回去做,地盘照旧。”
陈明同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放了下去,他来不及揩额头上的汗,连连赔笑:“七爷还是七爷。”
其余几个却神色古怪起来,有人壮着胆子问:“可是,自从七爷您前些年金盆洗手,咱们的不少地盘,包括黄金码头都落到了别人手里。就算咱们重操旧业,恐怕一时半会也收不回来了。”
闫老不动声色地点头:“我知道你们都眼馋那几个码头,不然也不会跟西城那边搭上线。”
那几个人脸色微微变了:“七爷,我们……”
老人摆手打断了他们接下来的话:“不用急着否认,我要是真想追究,现在也就不会提了。”他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步,“冤有头,债有主,我只会找该算账的人算账。”
陈明同听出他的意思,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七爷,这件事是西城做得不地道,要不然,约他们的老大出来谈谈?”
老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谈的。”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把屋里的人都震惊了,闫桓终于明白过来刚才的电话是什么来路,原来父亲的手段根本就不是清除帮里的内鬼,而是把勾结内鬼的帮会直接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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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立在门边的老郑变得脸色煞白,他哆嗦了半天,才抬起眼睛,正对上闫老那双匪气昭然的眼睛,吓得几乎跪下:“七爷,我……我……”
“不用说了,”闫老摆手打断他,“老郑,你跟西城的老大有什么交情我不想知道,他人已经死了,你今后是想继续跟着我,或者离开这个帮会,我都不管你。”
“我跟着七爷,”老郑连连磕头,“我要是再犯糊涂,请七爷亲手杀了我。”
闫老伸出手杖,捅了捅他的膝盖,示意他站起来,而后又把目光转向了众人:“以后你们就做自己想做的生意,分各自中意的地盘,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听说这些天你们把家人都送到国外去了,国外哪有家里安全,还是早点接回来,一起好好过日子。”
光听这段话,真的会让人以为这是位语重心长的长者。不过这帮人跟了他这么多年,都深知道他的铁血手段,不管怎么犹疑,也还是唯唯诺诺地答应着:“是,七爷说的是,我们这就去办。”
老人和蔼地笑了:“我知道你们忙得很,抽不出什么空,你们家人那边我已经安排人过去接了,就这几天的事。”
这些老江湖的脸不自觉都僵硬了,在踏入房间之前,他们还盘算着要趁着这个机会从闫家手里捞到更多的好处,他们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底牌早早就被这位闫七爷抓在手心里,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等众人离开之后,老人才回头看了闫桓一眼,低低地问:“学会了?”
闫桓茫然地摇头。
老人冷笑:“要是这个都学不会,以后怎么管这些老家伙。”
“爸爸是要把生意……都交给我?”闫桓迟疑着问。
“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闫老看着他,冰冷的目光渐渐转暖,“不是吗?”
闫桓觉得胸口被什么紧紧揪住了,他张了张口:“包括千山会吗?”
老人脸色突变,原本想要伸向他的手蓦然收了回去:“那不是你该要的东西!”
“可是……”
闫桓还想说什么,门外却响起了叩门声,还有熟悉的声音:“父亲,我可以进来么?”
闫桓显然低估了那位兄长脸皮的厚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