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也没想到就连看上去万事不过心的魔女小姐,也会特意提出来问我。
“你和黑钢……”
“我和他说过话了哟,”我只是笑,“我说‘早安,黑钢’。”
魔女小姐的担心溢于言表,暗红色的眸子里闪过淡淡的悲伤,不知怎么和那人好像。
我想,那只是因为这种瞳色太少见。
“……那就是你的回答么?”
不然呢,我又当如何回答,我看着这教会他怎样救我的人。这场旅行的操纵者除了飞王,大概就该属这位魔女小姐……虽然如此,尽管不能领会她引导黑钢保下我的理由,尽管心里在怨她,但却无法对她的话不作回答,因为她对我们真的是一百二十个真心的好——比如刚刚她还告诉黑钢他们说取回了眼睛我便可以恢复,哪怕让我恢复这件事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比如现在,这个从谈话初始就令摩可拿进入睡眠状态的魔女小姐,看似冷漠,实际却极其温柔。
……就连这点,也像他。
“一开始我也是想跟小狼、小樱和摩可拿一样老实叫他名字的,可是……”我自嘲地笑笑,“每次乱叫他名字,他就会生气的样子,真的很有趣……而且我也没用绰号叫过别人,所以觉得很好玩。”
结果玩着玩着,就玩过了头。
不该属于我的幸福太让人沉溺,时间长了,居然就无法自拔。
“所以乐得没有发现,自己早已超越了自己之前所划下的那条界线。”
也怪他太不懂得玩笑,对我这样的人,居然也敢用心——我这样的人即使救活了又能怎样?难道就为了让我恢复而去伤害持有着我一半魔法的那个少年?
我才不是圣人,不是因为善良才会不希望取回眼睛,而是因为觉得,真的没有必要。
因为没有未来。
……
而黑钢,你就什么都不懂。
“为什么让小樱一个人去取代价?”
你就什么都不懂到,连你一直挂在嘴边的保护都忘了吗?
连我这个求死的人都不惜一切要挽回的你,为什么要让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女孩在这死亡笼罩的东京独行?到处都是危险,一路同行而来的情谊还不足以让你因为心疼而拦下她么?!那一后背的伤你都放着没治,不是为了把药品节省下来留给小樱的么?
我以为是这样的,黑钢。
可是你就以冷静到无情的声音来答复这一切。
“因为公主这么希望。”
“你就没试着拦下她么?”
然后就以一个无意义单音来答复我。
黑钢,你的保护也就如此么?
原以为是可以当做同伴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失望……可是,我的意图他看得分明,就像我也能一眼就把他看清一样,而他稍带犹豫的阻拦还是出卖了他真正的心境。我终于知道他还是那个我所认识的外冷内热的忍者——
“你明知道她不可能毫发无伤地回来,所以才会连背上的伤都不治吧,”我努力用极冷的声音说道,却感到似乎连胸腔都在颤抖,似乎连呼吸都马上就要脱缰,“这个国家的药品很少,所以你这样,只是希望在她回来的时候能多留下一点药来治伤吧?”
黑钢,你也是在担心她的吧。
……
他默认了,终于和我印象中的一样。
即使背对着不去看他的表情,也能勾勒他此时皱紧的眉头。我想知道那个曾经果决而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忍者到哪里去了……可是又不想知道,因为也许已经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于是,只能听他低低地讲。
“……她说过会回来的。”
“可万一她想回来也回不来呢?”我不由有些急躁,“如果只是受伤还好,可万一……万一她丢掉性命的话,那就想回也回不来了!”
到处都是酸雨,到处都是异形生物,那么远的地方,她一个人……
“那个公主已经做好这种觉悟了吧。”
他的回答在意料之外,我猛地回头去。
“你既然这么清楚,可为什么……”
“正因如此,”他打断我,“所以我相信公主,因为她已经跟我们约好要回来,所以……我要等下去。”
然后黑钢露出令我感到全然陌生的神情。
“就算等待比跟她一起去要痛苦得多。”
……
“我不要等。”
不对的,黑钢,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你应该像当初在阪神国一样主动地拔剑,任由心意去做,有战斗的时候永远不会静待,一笑就是普天之下最耀眼的狂妄。
你是怎么了,黑钢?
你不是一直在用强大保护着我们么?如今,最初和我们同行的那个小狼已经不在了……不,我不是讨厌现在的小狼,也不是觉得谁比谁更重要或是不重要,可是……曾经的少年已经回不来了,而黑钢……伤是我害的,没错,可是你为什么连保护她都不愿意了?
为什么你不一样了?这个时候……小樱,只有小樱了,小樱她万一,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万一她……我……
心乱了。
没有留住小狼的我被夺去一半魔法,成了助纣为虐的工具,为了苟活又连累了黑钢……如今已再不能失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