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珩一半信半疑地离开,没过多久,那些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已然越走越远,唯有一个小道士正小跑着过来,远处看两个宽大的袖口近乎重合在一起,袖中左手攥着右手,不停将渗出的冷汗擦去。
离千江月的距离还有两三米远,他便停下脚步,小心翼翼道:“观主,您找我。”
说话的时候小道士偷偷抬眼,想观察千江月的表情,然而却好巧不巧和林寻对了个正着,当下脑中一片空白,差点没栽倒了去。
有的人一生之中见过一次万鬼王,然后他们都死了,而自己一个学艺不j-i,ng的小道士,一天竟和他打了两个照面,就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奇迹般的存活。
正计算自己可怜的生存率时,林寻突然凑过来,声音很柔和:“你只要将你知道的告知我们就行。”
小道士胆子小,人却很倔强,他往旁边挪了几步,态度很明显,就算是说他也只会说给观主听。
林寻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不受待见的一天。
千江月道:“不必理会他。”
小道士脑袋重重点了两下,竭力忍住不往林寻的方向看,生怕碰上对方的目光秒怂,“成师伯有个侄子,就住在山下面的镇子上,听说他侄子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全靠成师伯的接济,两人感情很好,每月他都会给成师伯寄信。”
“……可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来过信,师伯有些担心,就决定去一趟,他说今晚就会回来,我就想着山路黑,帮忙照个灯,没想到,”小道士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打了个冷颤:“师伯他满身是血,身上还沾着花瓣和杂草,倒在碎石堆中,我赶忙带师伯回来,没想到,没想到……”
林寻能想到他后面要说的,那就是还没进门,不幸碰见了自己。
千江月让小道士说出发现中年人的具体方位,便让他离开。
小道士如蒙大赦,离开时的背影,像是恨不得生出四条蹄子的小马驹,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千江月没有任何在湖边吹风赏鱼的兴趣,直截了当道:“念在你将家母的骨灰带回,我放你离开,要是还有下次见面,落灯观会是你很好的长眠之地。”
说罢,便是转身。
“生离死别未免不美,”林寻信步跟上:“做对亡命鸳鸯倒是不错。”
感觉到千江月散发出的气场越来越冷,林寻停下脚步:“把画还给你怎么样?”
千江月随之停下脚步。
“它留在我手上对你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隐患,”林寻淡笑道:“我猜你是要去山下的镇子上调查,不如带上我一起,结束后我便物归原主。”
他上前一步,刚好到彼此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的距离,“如何?”
比起不悦时,千江月审视一个人的眼神更加令人难受,在那种目光下会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像是灵魂都能够被轻易渗透。
林寻静静站在原地,大方任他打量个够,等待答案。
千江月没有开口,再次转身,这次却没有阻止林寻继续跟上来。
“你穿着这身道袍去恐怕不妥。”
穿着道袍的千江月气质相当出尘,但真要林寻选,他更喜欢对方穿黑衫,游走在黑白间的y-in郁要比单一的浩然正气来得诱人许多。
千江月不是往出口的方向走,显然就算是林寻不说,他也不会穿道袍下山。
临到房门口,隔着一道门,都能闻见一丝轻淡的香灰味道,林寻紧接着千江月后面,脚还没迈进门槛,门就‘啪’地一下重重闭合,连里边的草木都感受到风震动了两下。
他只好悻悻然在门口等着,过了没一会儿,千江月已经换掉道袍,穿上黑衫后整个人展露出的气质截然不同。
长夜里落灯观应该是群山万壑中最安静的一个地方。
地上的青石砖有的上面布有古怪的图案,难以推测是岁月遗留下的沟壑还是被特意绘制上去,稍有些能力地位的道观,为了保护道观的安全,都会在布置大大小小的符咒,随着一代代相传,不断完善增加。林寻先后两次平安进出落灯观,却也没有起分毫轻视之心,古朴宏大的道观内,究竟有多少能置人于死地的阵法,即使是他,也没法一一察觉。
真正出了这道门,难免生出几分死里逃生之感。
二人微微错开一个肩头,一个沉默,一个不语,唯有天边月相伴,竟有些难得的和谐。
小道士说的应该不假,碎石旁还能看出些血迹,这曾经是一块完整的石头,却在重击下被拍成碎渣。小道士只觉得自己见到万鬼王活着幸运,熟不知他来时,中年人已经昏迷才是最大的幸运,他离尸骨无存也就差那么一小步。
“成安实力还算可以,”千江月的目光落在碎末上,出声道:“要让他伤到那个程度不易。”
“如果是偷袭呢?”林寻笑问。
千江月眉峰微微蹙起。
林寻从碎石堆里找到一两朵残余的花瓣,回过身望去,路面上也能看见稍许,二人随着花瓣指引一路走到陡坡前,坡下是一片红艳艳的花田。
双脚不沾地,俊逸的身影就这么飘了下去。
林寻先是嗅了嗅花香,随便摘下两朵塞进嘴里,片刻后回头道:“没毒。”
有一滴花汁形同鲜血的颜色从他嘴角流下,月光照耀下,鬼王吞花的画面摄人心魂。
千江月定力再好,极致的妖娆前,也难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