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玹面色y-in寒,一双斜长凤目低垂,睫毛左右扇动,似在思考,片刻后决绝道:“我不能懂。”
幽冥登时错愕。
“你是否记得,我们互通心意的那天,我对你说,魔界与你我都要。我以为你同我存着一样的心思,即便当上妖王亦能一碗水端平,没想到,我竟是自作多情,理解错了。”
幽冥金眸一黯。
风玹再道:“身为六界君主,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清闲,明戈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早早卸下责任,与媳妇孩儿潇洒快活。所以,你若是不能扭转想法计划妥当,那咱俩以后就真要完了。”
幽冥道:“你何必危言耸听。”
“我危言耸听?”风玹不屑一笑,“妖王陛下,我哪句话讲得不对?”
幽冥嘴唇轻动,犹豫半晌,软化了一些,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我给了。”风玹语气依旧强硬,“我给了你半年还多,其间还一直为了我们的关系努力着。结果呢?我的主动努力在你看来,不过是多余,是打扰,是神经病。”
幽冥觉出风玹生气了,退一步道:“这些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先不说了,你今日来……”
“你我双修一场,就现在,就在这里,我看你表现。”风玹笃定道。在他看来,感情上的诸多矛盾往往双一次修就能自行解决,而幽冥却是诧异与不解齐发:我明明在办正事,被你恶意打断,你不思悔改也就罢了,竟还得寸进尺无理取闹?!幽冥顿时有些不耐,再道:“我早说了,等我忙完再……”
“那算了。”风玹立即起身,“本座堂堂魔君,从未热脸贴过谁的冷屁股,你不想双修,本座不逼你,这便告辞。”红光一闪,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话未说完的幽冥站在空旷的议事厅中,怔了半晌,长长叹息,心力交瘁。
他不是不喜欢风玹,不是不想和他双修,恰恰相反,他是太喜欢,太想了。
风玹是条雄龙,浑身上下从内到外没有丝毫像雌性的地方,但一日日相处着,不知怎的,他就变成了常常形容雌性的那个词——温柔乡。
自己的温柔乡。
与风玹在一起的时候,他那温柔而汹涌的感情会湮灭自己,让自己仿佛在波涛激荡深不见底的海水中失去了力气和方向,没有理智、没有斗志、没有责任,只有食髓知味的、晕头转向的沉迷,只想下沉再下沉,就算是这样死去都可以。这与“妖王”之名实在相差太多。
所谓妖王,是妖界之主,应冷静理智果敢有大局,应不滞于物不拘于情。所以,他希望在六界生灵眼中,他与风玹成婚是因为结盟,而不是因为相爱;他更加不愿自己在风玹面前柔软依赖的模样被发现,便不让风玹来王宫找他,每回都是提前说好时间,直接去私宅会面。但即便是私会,即便只有他与风玹两个,他都会特别克制,努力稳住自己那颗焦躁急切只想沉沦的心——与风玹在一起后,他竟变成了自己从前最瞧不上的模样,他不能想象,更不愿接受。
因此他才打算等到手头上的几件大事彻底尘埃落定,暂时没有后顾之忧,再与风玹好好相聚一场,相反的,如果是现在的话,他真怕……一陷进去就不出来了。
他与风玹的性情不同,才干也不同,他不是很聪明,不似风玹能够完美平衡,亦不似明戈那般潇洒恣意,他只能一件事一件事来。这些,风玹那样聪明的家伙大概也不能理解。
难怪他会生气。
幽冥呆坐在王座上,心事重重,无一不与风玹有关。想着想着,方才被风玹摸过的地方便有些蠢蠢欲动:就是这样,他不在的时候都如此恼人,他若在还能得了?!别的不说,就说历来与风玹双修,没个好几天是完不了了,如今妖界事务堆积如山,哪里有几天敢浪费?那么与其草草结束意犹未尽,不如先忍着。但风玹习惯了说风就是雨,这样的偏执,他也是真地、真地不太明白。
一个月后,妖族王城学馆正式开馆,来自各族的学生小妖按照力量划分等级,热热闹闹地入学了。幽冥亲至学馆参加仪典,望着后生小妖们晶亮渴望的目光,内心无比满足,只是成就感充盈之中,仍是有一点点空落。
此刻心情,他想有个谁与他一同分享,更想有个谁能夸夸他,不是部下那种带着恭敬礼貌的“英明远谋”之类,而是发自真心的认可和赞赏。
只能是风玹。
他需要风玹。
布置好半月的公务,他传信给风玹,邀他在魔界私宅相见。他想好了,先前的确是他冷落了风玹,这回要先道歉,然后同风玹说说他的心思——他俩性情迥异,相守相伴还需许多磨合,风玹比他聪明,所以他想与他讨论讨论,看看是否能找个更好的、或是折中的办法。
幽冥将要说的话在脑海中捋了数遍,坐在魔界私宅的大床上,心情焦躁,脸颊微烫,不一会儿便开始坐立不安。他从卧室移到厅堂,从厅堂移到书房,从书房移到廊下,从廊下移到后园,看地面、看天色,一直看到星斗浓重,风玹都没有来。
幽冥焦躁的心里埋下了沉重,他不再四处走动,而是垂头坐在卧室大床上,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妖界开办王城学馆这么大的事,开馆当日除人界外,其他各界都送来贺礼,身为盟友的魔界亦不例外。
风玹明明是知道的。
他也一定知道自己现在闲了,何况自己专门传了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