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儿隐隐觉得不对劲,可脑中偏偏转不过来,只顾着一脸茫然地答应道:“这是当然……”
“好了出去吧,我要睡了……”
翌日顺儿醒来时才揣摩明白林瑯“有事相求”背后的意思。
从榻上惊坐起,连胭脂都没来得及涂,便冲去林瑯寝房中翻了一圈,随后便伏在院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啊——少爷滚出林府啦!”
九月廿八。
下工回家差不多是酉时末。和门前日渐熟络起来的摊贩们挨个儿打了招呼,唐玉树随手掩上了宅门,边朝着自己住着的西厢房走去,边脱掉薄衫。
搬了一整日的货,发了一整日的汗,唐玉树觉得自己有点臭。
蓦地想起昨天在屋子后面找到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一不做二不休——将它滚来了院中,烧了两桶热水,又摘了十来枝皂角,就着陈滩好看的夕阳,舒舒服服地泡起澡来。
——“巴适。”
口中说着,可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偌大的宅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住。
“不过都会变好的吧……”唐玉树喃喃道。
自迁来陈滩已经有二十余天了。
虽说乡音不通,却还是凭着淳朴简单的性子渐渐融入了此地。又顺利地找了一份码头上搬货的差事,也算是有了一个饭碗。闲暇则时而帮孤老乡邻分担些力气活儿,时而给童稚孩提讲讲当年战场杀敌的英勇旧事……一切总算是安生了起来。
至于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唐玉树从来都不敢细想。
“走一步看一步吧……”唐玉树喃喃着。
夕阳从宅门的缝隙中洒落一道细细的金线,落在他的脸上,阖着眼,也可以感受得到这条亮光的温柔。
满身的疲惫被桶中的热水蒸腾殆尽,混混沌沌之间,一声“吱呀——”传入耳道,于是眼睑上落定的细细光线恍然间变成了耀眼的一整片。
迷糊着的唐玉树睁开惺忪的眼,并无多虑地转头向声源处,只见一个脚踏乌黑麂皮长靴,身着殷红锦缎长褂的贵气少年,站在敞开着的宅门前。
一阵晚时风从其间穿梭而过,将少年额边两簇龙须发吹开,清冷桀骜的眉目也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