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话音未落,何大有已道,“不是说好了去东郊,那里自有人接应吗,去西郊做什么?什么时候改变计划了,我怎么不知道?”
何妈妈抿了抿唇,才迟疑道:“我有话与你说……我今儿一直在想,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远的不说,就说当初小二病重时,咱们做下人的,哪有资格让太医给治病的?可夫人硬是给了我们这个恩典,虽然说最后还是没能救回小二,这恩情已经比山高比海深了,更不必说这些年来夫人对我们的其他恩情,我们却夫人前脚刚走,后脚便行此忘恩负义之事,简直比qín_shòu还要qín_shòu……我实在做不到啊……”
也是因为次子才几个月大便夭折了,何妈妈才会做了简浔奶娘的。
何大有闻言,本已被羞愧和负罪感压得快喘不过气来的心里,就越发难受了,艰难的吞咽了一口,方狠声道:“做不到也得做,不然小有连仅有的一条腿也要被打断了,这辈子都休想再站起来还是轻的,指不定还会连命都没了,我们可就他一个儿子了,还指着他给我们老何家传宗接代,给我们养老送终呢!”
二人的长子,其实也是独子何小有,因生来一条腿便有残疾,不良于行,所以夫妻两个难免多疼爱他一些,尤其在次子夭亡,何妈妈已几乎不可能再生育后,二人待其就更是百依百顺了。
何小有既身有残疾,自然也不能进府当差,十四五岁的半大青年,又还没娶亲,成日里都闲在家里,一来二去的,便跟人学会了赌钱,一开始是抱的打发时间的心,后来便想着靠这个发家致富了,只要他有了银子,府里的大丫鬟小丫鬟还不得任他挑!
可沾上了赌的真有几个能发家致富的,反倒十个有九个都倾家荡产了,何小有自然也不例外,等何大有与何妈妈知道时,他已欠下别人几百两银子的赌债,且利滚利的,不久就滚到上千两了。
可怜夫妻两个半辈子都老实本分,也不知是哪世的冤孽,竟养下这么个混账东西来!
但再混帐终究也是自己的儿子,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也就是这时候,简君平的奶兄悄悄儿找到了何大有,然后方有了后面这一系列事情。
何妈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可你想过没有,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紧的,换了你是二爷,有人知道你这么大个秘密,你会放心让那人活在这世上,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反咬你一口吗?要不,我们还是立刻收手,别做了罢,也省得明儿去到地下后,没脸见夫人去。”
杀人灭口的事,何大有这些年虽未亲眼见过,也听得不少了,闻言不由脸色大变,急声道:“你的意思,二爷不会真给我们银子放我们走,而是会杀了我们一了百了?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折回去向侯爷和大爷揭发二爷的罪行,将功折罪吗?可小有还在府里呢,二爷的人怕惹人动疑虽没有捆着禁着他,暗地里却是时时有人监视着咱们家的,府里的事,如今不论内外又都是二爷二夫人说了算,只怕我们还没见到侯爷与大爷,小有倒先没命了!”
何妈妈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好在简浔已事先教过她了:“只要我们一直没有消息,一直让二爷的人找不到我们,二爷便不会真对小有怎么样,一旦小有有个什么好歹,我们再没了任何顾忌,甚至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了,谁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我们是瓦片,二爷却是细瓷,他不敢冒这个险的。所以我才让你去西郊呢,我事先已留了线索给大爷,大爷在得知小姐不见了后,要不了多长时间,定会发现我留下的线索,派人往西郊搜寻我们,届时坏二爷事的,就不是我们而是老天爷了,二爷总不至于还要怪我们罢?”
小姐还说,她上午见大爷时,便已悄悄留了话给大爷,‘务必护好我奶兄何小有’了,再就是便二爷真要怪他们,真想将他们怎么样,她也定会护得他们一家周全的,何妈妈如今想来,都还觉得自己至今仍对小姐的话深信不疑,简直就是鬼迷了心窍。
且小姐忽然间就变了一个人,四岁的孩子,倒比四十岁的人还要沉着老道,也着实太匪夷所思了。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切都是夫人显灵方能解释得通了,那他们就更不能再助纣为虐下去,让夫人死也不能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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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抵达
何大有虽是一家之主,因何妈妈在段氏跟前儿得脸,当初嫁他又是人尽皆知的下嫁,所以向来何家真正做主的人,便是何妈妈。
如今听何妈妈又是晓之以情,又是动之以理的,兼之他自己到底良心未泯,渐渐便也动摇了,迟疑道:“可你想过没有,二爷就算当时不怪我们,当时整治不了我们,待事情过了,大家也都忘了后,二爷岂肯放过我们?大爷便因现下我们回了头,将功折罪了,肯再用我们,也护得了我们一时,护不了一世啊!”
说着重重捶起头来:“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摊上这么个气人的东西,就算我们侥幸度过了这一劫,迟早有一日,我们这个家仍得葬送在他手里!”
何妈妈有些话不好与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