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都没抬一下。手中一页页地翻着名册,目光划过一行又一行,气定神闲地看完了才朝殿中看了看,口吻平淡:“皇太后的意思,冯氏温婉,且先在宫里留着。”
话音一落,便见头一排最中间的那名家人子离席一拜,语声柔和:“谢陛下。”
“大理寺少卿独女袭氏也留下。”皇帝支着额头闲闲道,口气似无甚变化,唇角转出的一抹笑意却让云婵心下一滞,不自觉地朝那一众家人子望过去,想寻一寻哪位是袭氏。
“阿檀怎么说?”怔神间听得皇帝问霍檀的意思,云婵的目光却仍扯不回来,仍想知道哪位是袭氏。
静了一静,听得霍檀说:“臣妹和众位家人子也不熟,心里只有个想法——为后者母仪天下,若性子温婉得过了头,也未必适合。皇兄说是不是?”
点明了皇太后夸赞冯氏的“温婉”二字,霍洹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稍一笑未予置评,又看向云婵,见她目光在一众家人子间寻来寻去不知道在寻些什么,试着唤了一声:“……小婵?”
“……”云婵一噎。这称呼只听家中长辈叫过,他那次去云府找她时听见了也不曾这么叫过她。这是头一回,弄得她有点说不出的窘迫,僵硬地一颔首:“陛下。”
“看来看去,倒是说说在看哪一位。”皇帝噙笑道。一时众多家人子都后脊一悚,数道目光带着祈盼投向云婵。云婵默了一默,如实道:“并未看谁。臣女只好奇哪位是袭氏,怎的方才见了冯家姑娘谢恩、却不见这位袭氏谢恩呢?”
话语没由来地生了些刻薄倒是笑意犹在,席间仍不见有人起身见礼,反是皇帝笑应了话:“袭氏前几日不慎伤了膝盖,目下如此久坐已不容易,礼就免了,无妨。”
……竟是早已见过?
云婵默了一默,颔下首去,仍带着笑,又道:“原是如此……臣女不知情。”
云婵与霍檀都未再挑别的人,皇帝也就不再多留,吩咐家人子们皆尽退下。
如此一来,除却皇太后的本家侄女冯氏、与皇帝早就相识的袭氏,旁人便都成了走个过场而已。施礼告退时,虽仍是曼声轻语、规规矩矩,却好像更添了一层压抑,似乎满殿都萦绕着一种令人喘不上气的失落。
也实在正常,这一众人中,不知有多少是大世家悉心教导了数年的,为的就是入宫。甚至……有些本不是贵女,因为生得美,便过继到世家中,同贵女一般教着,等着这么一天。如今就这么回去了,日后的日子会如何,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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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丧期未过,皇后是立不得的,这二人暂且也都是留作女官在宫中住下,待得两年之后封妃册后。
回端庆宫的路上,云婵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说是不高兴似也不是,只是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原来……他有个早就相识、且是他喜欢的袭氏。尚不清楚是谁,但是他顾念着她,知她受了伤便当众免了礼数。
那么日后该是皇后吧……
就算争不过冯氏、当不了皇后,必定也会是宠妃,是什么位份都无所谓,总归是有他爱着护着。
“那袭氏……”云婵思量着开了口,淡淡笑道,“也没见着人。白萱,你去尚仪局寻她的画像来,我想看看。”
话出了口,却是还没等白萱应上一声便已转了念,觉得看了也无甚意思,又道:“算了,无妨,日后再说吧。”
“诺……”白萱有些不解地看一看她,也就不在说话了。步辇仍稳稳地向端庆宫行着,云婵闭了眼,想缓一缓神,不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歇了一会儿,听闻白萱一唤,“长公主……”
“嗯?”云婵抬眸看向她,白萱则朝前睇了一睇。她循着望去,不远处就是端庆宫的宫门了,有女子带着侍婢候在宫门口,垂首而立的样子恭恭敬敬的。看装束,就是今次的家人子。
“白萱。”云婵的目光仍凝在那人身上,静思一瞬,心下便确信了那人是谁。虽不知来者何意,犹是吩咐白萱道,“你快走几步,先请袭姑娘到侧殿喝杯茶。”
“……诺!”白萱短怔之后即刻应了,当即便拎裙小跑而去。云婵凝神看着,见白萱在离袭氏十余步远的地方放缓了脚,规规矩矩地继续行过去,朝着袭氏一福身。
依稀能看见袭氏还了一礼,二人交谈了几句,就一同进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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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婵走进正殿的时候,袭氏对她行了大礼。
“姑娘不必多礼。”云婵急忙伸手去福她,口中又笑道,“袭姑娘既然腿上有伤,好好坐着就是。”
“谢长公主。”袭氏又福了一福,眼角的笑意衬得整个人都娇俏极了。许不是绝色,却是灵越动人,一笑一颦皆透着些活泼,可言谈间礼数又不差,“本不该来扰长公主。亦茹只是想着……方才长公主想见而未能,便特意来让长公主见一见。”
云婵心下稍凛,笑靥仍是未改:“袭姑娘大可不必带伤跑这一趟,姑娘既留在了宫里,日后总能见到的。”
“长公主教诲得是。”袭亦茹垂首说着,露了些许愧疚,“亦茹这伤本不算重,倒是陛下担心了好几日……长公主既也觉得亦茹该好生休息,亦茹便将想说的话直言同长公主说了罢。”
云婵听出她话中意思不对,敛去笑意,睇了一睇她一番,平静道:“姑娘但说无妨。”
“亦茹听闻,长公主的封位是陛下强要封的,陛下为此开罪太后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