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彼时我将死未死,无任何气息,你没有发现我,但我看到你了。”
欧阳少恭一下站了起来,旋身退了一步,他的广袖轻飘飘落下,如突然而至的仙人,面前的桌案一点点裂开,发出嘎吱的刺耳声音,终于轰然塌了下去。
“千觞……”欧阳少恭叹息般的声音,似乎藏着许多秘密,耐人寻味。
他第一次对这个人动了杀意,但他真的不想这么做,甚至从未想过。对欧阳少恭来说,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朋友,但没有谁能像尹千觞这般对他。
尹千觞不想听他下面的话,也害怕听到,连忙道:“你不愿说也罢,我也不想再回幽都,不如去寻华裳,只要你觉得还能与我对饮谈笑,随时传信。”
欧阳少恭心中一动,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他整理着衣袖,收敛了所有锋芒。他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尹千觞,他给了华裳一滴,摄魂水。
“千觞要走么?”欧阳少恭低着头问。
尹千觞点头,欧阳少恭看着他,认真道:“我不想与你为敌,在这人界,除了我的妻子,只有你对我最重要。”
“少恭啊少恭……”尹千觞却笑了,这样的笑容才属于尹千觞,让见者畅快,“你果然是有情人的。”
欧阳少恭柔声道:“不是情人,内子痴情执拗,我可许了他一颗凡心。”
“你肉麻起来真是有境界,我可不记得你成亲了。”尹千觞没有问那个人是谁,虽然他非常好奇,此时不敢问,也问不得。
他开门出去,左右都看了一圈,除了南舞雩,什么人都没有,回来对欧阳少恭悄声道:“我现在就走,可别告诉晴雪。”
欧阳少恭仍是温柔地笑着,好像他的脸上再也不会有别的表情,他看着尹千觞离开,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
屋门是开着的,尹千觞却还是跳窗户走了,他似乎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门这个东西。
第九十一回
药煎好了,咕嘟咕嘟地响,白汽直往上扑,红玉蹲在炉子前,一手拿着蒲扇,却看着汤药发愣。
原以为作为剑灵,藏爱慕之心,也可永伴主人身侧,再无波澜,然而下天墉城以来,一切变得太快,恍惚间便似物是人非。红玉未曾求什么,如今只愿自己的主人,能与所爱得个圆满。
修三百年而成仙绝尘,如今却心魔骚动,还须药物清正压制,紫胤本痴情,将人之情爱,看得胜过生死。情之一字,何其伤人。
“欧阳少恭。”红玉不觉喃喃出声,连这名字念出来,都温雅至极,又是苦苦叹息,“他是如寒渊雪水,而君若乱世桃花,爱君之美,愿为君而活……”
再清冷孤绝之人,也会寂寞,会陷于温柔,见这桃花风情,独秀于墟,岂能不倾心,一见而毕生皆付。
有人接了她的话,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声音清润温柔:“以至于成仙入魔,也绝不回头。”
红玉似乎被惊醒,看着面前的汤药,有些懊恼。
说话的是欧阳少恭,沸腾的汤药就要冒出来,他挥手灭了过,拿过一只瓷碗,挽起广袖端起滚烫的药,一边慢慢滤着,一边又说道:“求而不得,得而复失,是以患得患失,一爱字之痛,他也算偿尽了。”
这是一个局外人才能说得出的话,令闻者心口郁气,慨叹无声,欧阳少恭却是如此云淡风轻。
红玉并不觉得不妥,她看不透欧阳少恭,亦不会对他妄断,向他一礼道:“欧阳先生,主人就劳你照顾了。”
欧阳少恭却摇了摇头:“此后我是不能与他亲近了,一切事物还是你得心应手。”
他收拾好药渣,将碗沿擦得干净,找出汤匙洗个好几遍,控干生水才放上,一应琐事都做得细心周全,倒不是他对紫胤多几分心,而是习惯如此,也分不出什么亲疏了。
紫胤因心魔浮躁,正需欧阳少恭陪伴,红玉不甚理解他的作为,语气很是勉强:“先生行事向来自有章法,让人不得说什么,只是主人……”
“我会与他说。”欧阳少恭端着碗走了两步,回头又说,“还望红玉能让他宽宽心。”
红玉没有说话,看他走得没影了,出去靠着门框,左右一看,确定人已离开,才双手叉腰,撇嘴道:“我能让他宽心,还有你什么事。”
欧阳少恭虽温柔,但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很强势的人,可紫胤的爱,柔软而霸道,谁也控制不了,那样心思通透的人,明明宽善而知进退,却让欧阳少恭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同柔丝一点点缠绕,钻进血液,越缠越紧,疯狂蔓延无处不在。
紫胤不在乎过去,但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以不可理喻的想法,去苛求这一份爱,至真至诚,永不凋零,不能有丝毫改变。
一个千年渡魂,无法保留完整记忆的落魄神祗,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紫胤那般。
没有人知道欧阳少恭的痛苦,那种如同被攥住心脏,迸溅出鲜血,又被灌满蜂蜜的感觉,被他藏得天衣无缝,融化在温柔之下。
爱而不得,紫胤爱得累了,欧阳少恭又何尝不累,累了千年不得片刻安逸,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就是行尸走肉,早已死去在这人世间。
天气虽好,此时也是冬日,药已经不烫了。
欧阳少恭才抬手,门却自己开了,百里屠苏看见他,似乎有点高兴,微微呼口气,叫了声“先生”,倒先出门走了。
紫胤正坐在屋里,垂着眼眸静静的,不言不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