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慌张张地往试剑峰空旷些的地方跑,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一处僻静处,愈走愈深,颇有几分鸟鸣山更幽的意味,于是心也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回过神来,又不免有些恼了自己,身为玉鉴峰严氏的长女,今天的举止委实大失我平常大气沉稳持重的形象,我不应该是一个眼刀剜回去,针锋相对毫不相让么?话说回来,那郁孤然师兄也实在是不大礼貌,岂有头一次见面就死死盯住一位美丽的淑女用眼刀子剜来剜去的道理?想来我虽然天生丽质难自弃,也犯不着如此大送秋波。一个个原因盘点开来,怎么看都是那郁小师兄的错,我一合掌下了定论,坚定地点了点头。
等等,我这是到了哪里来着?我环顾四周,只见四处垂蔓枯藤,幽邃沉静,那真真是深林人不知了。呆滞了片刻,不由有些忧伤,在玉鉴峰上关久了的结果就是这样,认路能力至今是零啊……再一次怨恨自己没有飞行灵器。只好随便在试剑峰上乱转悠,希望能从天而降一位仁兄把我领出去。结果还真的发现前面那棵参天古木上有个人。
也许是人吧。
我直到靠近了才惊悚地发现他居然没有呼吸心跳,老爹挥舞着竹枝逼我背下来的《仙门千峰峰主录》立刻提醒我,这是试剑峰峰主剑魂大人,忙不迭很狗腿地行了一礼,抬头大声说:“玉鉴峰弟子严凉玉见过剑魂大人,大人安好。”
剑魂大人保持冷艳高贵的仗剑遥望三万里高空的状态沉默不语,风吹衣袂飘摇举,加上他一身藏青色深衣,很像是我欲乘风归去,直奔琼楼玉宇。大概因为不是人,我倒是很清楚地用神识扫清了他的容貌,那真的是眉如峰峦聚,目似秋水长,委实养眼的很,终于明白了暖玉对于美人的执着。我琢磨着多看美人有利于身体健康,也许眼睛“嗖”地就治好了也不一定啊巴扎黑。于是保持仰望状态,静静地抬着头表示尊重。
“你说,飞升去了天界的人还能回来吗?”
我还以为剑魂大人是不打算讲话了,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但是真的被风吹得很酸啊。听大人这口吻就是为情所困,我正犹豫着是不是赶紧撤长辈的内幕消息不能听否则可能会被你知道的太多了掉,结果就听自己身体反应快过脑子,十分欠抽地回答道:“敢问大人可有回来的么?”
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此话一出,我就忍不住想狠狠抽自己一顿以示悔过。
剑魂大人不为所动,按着剑柄轻轻叹息了一声:“是啊。”
“《神仙记》载,凡人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遇二仙女,留住半年,思归甚苦。既归,则乡邑零落,经已十世。”我连忙补救,“想来那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倘若那下凡的手续繁琐些,几百年下不来也是常有的吧……”
剑魂大人目光中带了一丝漠然,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他又何必下凡呢。”
我又是一阵阵寒毛直竖,是他呢还是她呢还是她呢?剑魂大人,我真的是不想幼年夭折英年早逝啊。我弱弱补充:“大人,成仙也不见得就是要斩断尘缘的,那龙宫中的龙王龙女不都是自由婚配的么?”
“不一样。”剑魂大人轻笑一声,然而笑只是笑罢了,那眉宇间的落寞,愈是拂了一身还满,“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
我没有再作声,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在提醒着我,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管。世间安得两全法,当事者自不必说,我们这些小辈儿女,纵使是早熟,又怎么能理解那孤独的几百年光阴轮转,物是人非。
剑魂大人扬手放出一只引路符鹤,我安静地施了一礼,随之离去。
良久,剑魂才改变了姿势,转过头冷漠地看着某个方向:“你来了。”
“世人都道剑魂公正不阿,可谁也料想不到在这最让人放心的试剑峰,你居然会给我这个妖魔频频开后门。”那阴影处一个身影淡淡地讥讽道。
“忠于谁不忠于谁,不是一滴心头血就可以决定的。这世上,又有几个人当我是魂魄俱全有血有肉的人呢。除了他,这仙门对我毫无意义。我只是想为自己争一争罢了。”剑魂俊美的容颜如雕塑般冷硬,反而讽刺道,“况且论及愚妄,我又怎么能及得上你?”
“我愚妄,你就不是吗?明白地说,他是决计不会回返凡间的。”那人轻描淡写,却是说着最重最戳中人心的话。
剑魂目光一寒,手上的飞剑剑芒一闪,“叮”的一声响,重重打在阴影处,那人却是好整以暇地一指挑开,飞剑顿时被打飞出去,连连劈开好几棵几人环抱粗的古木才堪堪停住。
“真是好大火气……”话声未落,那人影已经不知道何时消失了。
剑魂信手召回飞剑,取出一块方帕在光滑若水的剑身上带了点怜惜地拭过,许久,才黯然叹息:“秋水,或者当年我从未从你剑胎中化形而出,也许现在便是在天界了吧。可是……我只是想做人罢了……”
一片残叶无声坠落。
小符鹤飘飘悠悠地在前面飞,灵气细弱,在神识中是微微的幽亮。我在林木之间飞快地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