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个暗娼家里,沈流云本以为他们会直接到城南去,却没想到陶花雨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眼看方向越来越不对,沈流云不禁问道:“哥哥我们不去找风风吗?”
陶花雨道:“今天先不去,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
沈流云想了想,了然笑道:“也好,左右后天才会送走,不着急,也让那个臭小子长长记性,省的什么时候又给人骗了。”
除此之外,大哥身上之前和人打架留下了一些伤也尚未养好,而那些人贩子必然有同伙……他们两个孩子,想要深入敌巢确实应该好好休息做好万全准备。
陶花雨勉强的笑了下,没有说话,沉默无言的带着沈流云钻进了一个小巷子。
那巷子后面堆了一个柴垛,在春日的阳光下晒得颇为暖和。陶花雨在柴垛里扒了个窝松了松草,拉着沈流云将他推倒在那个小窝里,拍了拍他的头,轻声说:“睡吧。”
他说着,紧挨着弟弟躺下了,将他搂在怀里。春季的夜晚天黑有些冷,他侧着身子睡在外面,将凉风尽数挡去。
沈流云问道:“我们不回庙里吗?”
陶花雨说:“不回了。”他将弟抱得更紧一些,调整了角度试图让他睡得更舒服,温声安慰道:“别害怕,哥哥看着你睡。”
“嗯。”沈流云甜甜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陶花雨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着他,漆黑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的睡颜一片清明沉静。直到沈流云呼吸平稳陷入酣甜的的熟睡之中,他轻手轻脚的起来,将干草盖在沈流云身上。
他站在草垛外等了一会,见沈流云依旧睡得很熟没有醒来,就转身离开了小巷子。
——还有一件大事未处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
在平城,城东鬼屋是个很有名气的地方,因为其诡异离奇的灵异传说而广为人知——即使山上的大师都说了里头干干净净没有脏东西,平城的百姓们依旧对黄大仙和鬼魂的传言津津乐道。
据说,有人曾在那里看到过黄大仙,据说,有人曾在那破屋里听到女鬼的哭声……
因为种种原因,平城的百姓们大多都对城东鬼屋退避三舍,但牛宽不在乎这些。
牛宽是个叫花子,自觉烂命一条没什么可惜的,向来胆子很大。因其是个缺筋少脑的二愣子,向来敢为别人不敢为,因此也聚集了几个蠢货做马仔,被吹捧着的叫牛哥。再加上年富力强,终成平城乞丐中的一霸,占据了城东几条街。
牛宽把自己的家,就安在鲜有人来的城东鬼宅旁。
用牛宽的话来说,那就是宽敞,清净,要真有女鬼,说不定还能来段香艳动人的fēng_liú韵事——牛宽虽然是个二愣子臭要饭的,却总觉得自己是潜龙沉渊,跟其他那些乞丐是不一样的,骨子里比他们更高贵一些。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奇葩结论的,总之,他并不喜欢跟一堆臭要饭的住在一起扎堆儿。
牛哥究竟有没有遇上他心心念念的女鬼倒贴没人知道,反正宽敞清净是肯定有的——因距离鬼屋太近,即使是他最爱捧臭脚的小弟都没勇气陪他住进去,相对于那一窝窝儿扎堆儿的乞丐,孤身一人住在鬼宅边上能不清净吗?
只是不知道假如牛宽当初知道自己未来会遇到什么,他是否依旧会得意自己曾经清净的选择了。
冷月隐去,黎明将至,黑黢黢的不见五指。隐隐约约的鸡鸣,在城中四下响起。
天,就快亮了。
但天亮之前,才是最黑暗最困顿的时候。
城东破屋中,齁声震天。破屋外,却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鬼魅一般轻悄悄的推开他的家门。
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绵长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你是谁?!”
“找你报仇的人。”
……
东天亮起,陶花雨筋疲力尽的从牛宽家中出来,望着远方亮起的天空,迷茫的失了神……
“你这样不行的哦。”
有人轻笑。
陶花雨骤然回头,空茫的眼神如警戒的犬,陡然聚焦,凌厉警惕。
一个男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摇着扇子笑道:“你这样不行的哦,还是不够狠心。”
他钟灵神秀,一身杏黄色的锦衣,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窝,有种孩童样纯真无邪的稚气。
只是他的话可不像他那张娃娃脸那样纯真无害。
那生着一张稚气可爱的娃娃脸的青年笑着说:“呐——你去杀了他,我就帮你救弟弟怎么样?你,不就在烦恼自己人小体弱势单力薄吗?
怎么样?做不做?”
陶花雨:“……”
他饶有兴趣看着陶花雨,显得对他的选择十分期待,又仿佛早已笃定他的答案。这时,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从破屋后走出,自腰间拔出一把剔骨尖刀,手一抖,那尖刀就飞了过来,插到陶花雨脚下。
他如屠夫一般健壮,满脸横肉,目中凶光隐现,神情却如山石一般冰冷,脚下每一步都稳若磐石。
陶花雨看了眼壮汉,又低头看了看那把尖刀,再度看向那青年。青年嘴角一翘,阳光友好的笑着,向他抬了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陶花雨审视了他片刻,一言不发的拔起脚下的尖刀,向破屋中走去。
片刻后,他再度从破屋中走出,染血的尖刀紧紧地握在手中,漆黑的眼眸如看不见底古井,透不出